色的浪潮,引擎低沉而持续的咆哮汇聚成一片压抑的、令人心悸的声浪,淹没了雨声,也沉重地撞击着秦勇夫妇的耳膜和心脏。
更让他瞠目结舌的,是那每一辆疾驰而过的卡车上,屹立的身影。
借着车灯短暂扫过的光晕和天际偶然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秦勇看得分明——每一辆卡车的车斗里,都如同插满钢针的铁板,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士兵!
他们身姿如标枪般笔首,任凭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抽打在脸上、身上,纹丝不动。
雷光乍现的瞬间,那无数顶冰冷的钢盔同时反射出森然的寒光,连成一片流动的、刺骨的金属寒潮,仿佛死神冰冷的呼吸掠过大地。
钢盔下,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在明灭的光影中显得异常模糊,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漠然。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淌,汇入衣领,却不见有人抬手擦拭。
他们的眼睛,如同深潭,在黑暗和强光的交替中,闪烁着一种近乎非人的专注与冰冷。
没有交谈,没有喧哗。只有引擎的嘶吼、车轮碾压泥泞的粘稠声响、雨水敲打钢铁和帆布的噼啪声,以及那沉默如山的士兵群体散发出的肃杀之气。
那是一种混合着铁锈、湿透的帆布、冰冷的钢铁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硝烟的味道,随着车队卷起的冷风,猛地灌入帐篷,让张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死死攥住了丈夫的胳膊。
秦勇僵在原地,白天对这支队伍的朴素感激瞬间被一种更宏大、更冰冷的恐惧感所覆盖。这哪里是运送物资的车队?这分明是一只在雨夜中缓缓张开獠牙的战争巨兽!
那车上挺立的,也绝非他想象中儿子那样带着农家子弟憨厚笑容的士兵,而是一群沉默的、只为战争而生的钢铁傀儡。
小儿子不知何时也醒了,揉着眼睛凑到父母身边,看到眼前这钢铁洪流和其上密密麻麻的“铁人”,小嘴惊愕地张成了圆形,下意识地开始数:“一、二、三……十……二十……” 声音细若蚊蝇,很快就被那无情的引擎轰鸣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