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
苏绾的银勺停在汤碗上方,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把刀,
“赵常委说的稳,是稳在数据报表上,还是稳在村民饭桌上?”
食堂突然静了一瞬,连锅盖盖上的“咔嗒”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国栋的筷子“当”地掉在碗里,他弯腰去捡时,肖锋看见他后颈的汗湿了衬衫领口。
下午三点的座谈会,镇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足,冷风吹得窗帘轻轻摆动。
肖锋盯着墙上“为人民服务”的锦旗,听赵国栋用指节敲着桌子:“稳定压倒一切,考核指标就是指挥棒。”
老常委的声音像台旧收音机,嗡嗡作响,“去年我们镇信访量下降15%,这就是成绩。”
“可西沟村的灌溉渠修了三年还在‘规划中’,”肖锋把笔记本翻到画满红圈的那页,声音略微提高,“考核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资源就会往‘容易出成绩’的地方流——比如产业园的围墙,比村民的灶台高两倍。”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轻咳。
坐在末位的民政办老王摸了摸后颈,肖锋知道他想起上个月替独居老人张奶奶申请危房改造,批文卡在“手续不全”的环节。
苏绾转着钢笔,
“赵常委,肖主任,你们觉得,一个乡镇干部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
“执行力。”赵国栋立刻接话,
“上面怎么说,下面怎么干。”
“协调力。”农技站站长擦了擦眼镜,
“各村各户想法多,得兜得住。”
轮到肖锋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清晰而有力。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很轻,
“是判断力。”他说,
“知道什么该做——比如修渠比刷墙重要;什么不该做——比如用扶贫款填面子工程的窟窿;什么必须坚持——比如村民按红手印的诉求,不能当废纸。”
会议室的挂钟“滴答”走了三秒。
苏绾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一个小坑,赵国栋的指节捏得发白,老王突然重重吸了下鼻子。
夕阳把镇政府的楼顶染成金红色时,苏绾扶着水泥栏杆往下看。
风掀起她的西装下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建议书复印件,纸张边缘被她翻得卷了角。
楼下传来小吴的声音:“苏处,明天返程的车七点到。”
苏绾没回头,她望着肖锋窗子里的光,那光像颗星子,在渐浓的夜色里明明灭灭。
不知过了多久,她摸出手机,给省厅的老领导发了条消息:
“基层有块未琢的玉,该见见光了。”
晚风掀起她的发梢,楼下肖锋的窗户突然暗了——他关灯了。
苏绾低头看表,已经八点一刻。
她转身往楼下走,高跟鞋的声音在楼梯间撞出回声,像在敲一面等待被敲响的鼓。
镇政府门口的路灯次第亮起时,司机把返程的行李搬上了车。
小吴抱着笔记本从楼里跑出来,
“苏处,肖主任说明早来送您。”
苏绾整理着袖口的褶皱,目光扫过停在院角的越野车。
明天清晨八点,她就要离开这个小山镇。
但此刻,她望着肖锋办公室的方向,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有些故事,才刚刚翻到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