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嘈杂的人声仿佛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他们压低嗓音、充满恶意的密谋,在这狭小的角落里发酵、滋长,酝酿着新一轮更加阴险的风暴。
桌角,一个倒下的空二锅头瓶,瓶底映着刘建国那双充满算计和凶光的眼睛。
……
昏黄的煤油灯在桌上摇曳,将两人投在墙壁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白芊芊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摊开的是初中一年级的数学课本,铅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着,却半天没写出一个完整的算式。
她的目光时不时飘向墙角——那里靠着一卷捆扎好的油纸包,隐隐透出硝制后的皮毛特有的、混合着草灰和野性的气味。
那是几张狼皮,季南洲从野狼沟带回来的“战利品”。
晚饭时,隔壁贾张氏那尖利刺耳的议论声,还有三大妈她们在院当中压着嗓子、却清晰可闻的闲话,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耳朵里。
“……哎哟,听说了吗?那野狼沟以前真有土匪!
杀人不眨眼的!”
“……可不是!
公安都出动了!
枪打得跟爆豆似的!
听说还炸了山!”
“……啧啧,南洲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
一个人就敢往里闯?这要是碰上那些杀才……”
“……可不就是命大!
那狼皮看着就瘆人,指不定沾着多少血呢……”
那些刻意压低、却又清晰无比的字眼,混合着墙角狼皮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腥气,在白芊芊脑海里不断翻腾、放大,最终汇聚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血色和恐惧。
下午在街道办,王副主任虽然只是简单提了句“南洲协助公安立了大功”,但王副主任当时凝重又后怕的表情,此刻也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握着铅笔的手指越来越紧,指节泛白。
书上的数字和符号扭曲变形,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眼前晃动的全是季南洲回来时苍白的脸,肩头渗血的绷带,还有……想象中那黑暗山林里闪着绿光的狼眼和土匪狰狞的刀枪。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终于,一滴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砸落在摊开的课本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压抑的抽泣声从她紧咬的唇缝里溢出来,小小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