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但其所播下的种子,却已经借由典庆此类最坚定的“道徒”,在农家这片最广阔的土壤里,开始生根发芽了。
一场关于“利”与“义”、“权”与“心”的争斗,即将在农家内部,不可避免地,猛烈爆发。
……
一处荒芜的山野小径之上。
盖聂背着一个简陋的行囊,一手牵着荆天明,不紧不慢地走着。
“大叔,我们到底要去哪啊?”荆天明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我听路边的人说,墨家机关城打了一场好大的胜仗!那个叫王歌的先生好厉害!我们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盖聂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灰蒙蒙的天空,眼神中带着一丝悠远。
“天明,”他平静地说道,“那位先生的路,与我们的路,不同。”
“他是在为天下人‘开道’。而我们只是在这条道上,寻找自己方向的……行路人。”
那一夜盖聂虽未在城中,但以他的修为,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从机关城中爆发出足以改变战局的、庞大意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是一场简单的军事胜利。
那是一场,“心”对“势”的胜利。
王歌用他的方式,验证了他的“道”。
而自己呢?
盖聂的手不自觉握住了腰间的渊虹。
自那日与王歌一别,他时常会陷入一种奇妙的静默之中。他不再思考“为何出剑”,而是去感受渊虹那冰冷的剑身之下,所渴望的……律动。
他感觉自己离那个答案越来越近了。
但,似乎还差最后的一点契机。
“走吧。”他收回目光,重新迈开了脚步,“我们的路,在前方。”
……
咸阳,章台宫。
嬴政独自一人,立于那幅巨大的天下舆图之前。
他的面前没有李斯没有章邯,也没有任何臣子。
只有一柄被供奉在锦盒之中的古朴长剑——秋骊。
这是李斯从稷下城带回来的唯一东西。
嬴政看着这柄剑许久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王翦的奏报中没有提及任何战斗的细节,只写了八个字——“其心如山,其势如海。”
然后,便称病归隐。
这位随他征战了一生、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就此告老还乡。
……
岁月是无声的刻刀。
它从不言语,却在山川、河流与人心中留下最深刻的痕迹。
自墨家机关城那一夜惊变,王翦称病归隐、秦军莫名退兵之后,已有数载光阴,如指间流沙悄然逝去。
天下并未因此而迎来太平。
那座名为“大秦”的黑色巨鼎,依旧沉重地压在诸子百家的头顶。
但鼎身之下,那些曾经被视为微不足道的缝隙里却有了一些截然不同的东西,正在顽强地滋生。
楚地,故都寿春的废墟之旁,一座简陋却又井然有序的营寨拔地而起。
项氏一族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营寨之内,不再只有楚人的慷慨悲歌,更多了来自齐、赵、魏、韩各地的流亡之士。
他们聚集于此,所为的不仅仅是“复国”的旧梦。
夜深人静时,营寨的篝火旁总会有一个高大的、眼神坚毅的青年,为那些新来的、满心仇恨的士兵讲述一个他亲身经历的故事。
他会说起一个叫“典庆”的农家好汉,是如何在必死的囚笼中,寻到了自己内心的光明;他也会说起一位少年先生,是如何告诉他,真正的强大不在于手中的枪,而在于为何而握枪的“心”。
他,是项少羽。
他依旧霸气,但那份霸气之中多了一丝沉稳的内敛。
他依旧渴望征服,但征服的目标却已不再仅仅是土地与城池。
齐鲁大地,农家六堂的纷争并未因侠魁之位的空悬而愈演愈烈。
恰恰相反,一场更深层次的“变革”正在悄然发生。
神农堂的弟子们,在典庆的带领下不再执着于与其他堂口争夺田地与资源。
他们开始行走于乡野之间,用最朴素的语言向那些被苛政压得喘不过气的农夫们,讲述“天不予,则自取”的道理,讲述“良知”与“本心”的力量。
他们的行为让以田虎为首的烈山堂众人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