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铛想起了张家的大花园,想起了那些和妹妹们追逐嬉戏的童年光阴。¨看¨书′君. ¨追′最·薪¢蟑*截`那园子里浓浓的草木香,那些个午后的阳光,那些一去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无忧无虑的好时光啊,它们都去了什么地方?
想到这些,明铛拿出妆盒,认认真真地打理自己的门面,再换了一身好衣裳,也不摇电话,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她要去看妹妹们。
出得门去,早晨清新而又有几份冷冽的空气猛地撞了过来,纵是裹着大衣,仍有几分寒意。明铛坐在车上,微微眯了眼,吸一口气,觉得这空气是香的。从肺里一直舒服到毛孔,嗬,活着的感觉。哪怕就是贪恋这一个刹那的舒服,活着也是好的。从这一刻,明铛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哈,上海,你以为我完了吗?还早着呢!
第24章
“小凤仙就要回来了。”放下手里的一张纸,若莲说。虽然力求语气平淡,可熟悉的人感觉得出她嗓子里力压着的那股欢欣之气。
小凤仙。刘勇的眼前浮现的,是一个长手长脚,又瘦又黑的女孩子以及她中暑后苍白的脸,隐忍的神色。\n\i,y/u_e?d`u`.?c′o¨m`还有,大多数时候,她是一个沉默拘谨的影子,似乎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算来,今年她应该已经二十四岁。和入画家的碧铛一样大。可是,她应该和碧铛很不一样吧。若莲和入画就是多么的不同啊。
“小姐大概还有多久能到?”刘勇收敛心神,“家里店里都要准备一下。”
“电报是从香港拍来的。”若莲说,“她在那里耽搁一周,差不多十天应该就到家了。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到时候咱们去码头接她也就是了。这个家,她还找不到方向呢。”
“好。”刘勇点头。
这十年间,若莲说什么,刘勇都回答一个“好”,干脆,简单,直接。从不多问。即使那一年的午夜,若莲的电话将他从床上叫起:“你马上出门,用一辆眼生的黄包车,两个小时后,接我去一个地方。”他也是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声,“好。,k-a·n¢s`h¨u`l¢a!o\.*c¨o\m~”然后披衣下床。
那天晚上很冷,嘴巴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一团一团的烟雾,久久不散。他披了破旧棉袄,戴着一顶毡帽,拖着车,在静得没有一个人的大街上奔跑。天真冷,他大步跑着,一条街又一条街,几乎有点喘不过气。一个街口的转角处,他遇到了巡街的警察。
“东家太太病了,去仁济医院呢。”他停下来擦汗,把香烟给警察点上。
火柴和烟头的微光里,警察从大盖帽下看了他一眼,再凑到车前,掀起帘子察看。车子里是一个面色蜡黄的女人,半新不旧的棉旗袍,身上披了一件掉了一半毛的羊皮袄子,腿上搭着棉被,有气无力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细缝,看了他一眼,努力在嘴角扯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看看没有什么可疑,掌心又被刘勇填了好几个银角子,终于挥挥手放行。
那一夜,刘勇没有去找朋友老王借车,而是去了一家黑车行,拍出五百个银元和一把枪,弄了一辆车和一套行头。完事之后,他把车和行头全都沉进了黄浦江。自始至终,他只知道若莲要赶去某地送一个人。为什么送,送的是谁,他一概没问。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店里。”刘勇同若莲打了个招呼,出门去。他们的那家米店,规模不大不小,生意不好不坏。这些年并非没有扩张的机会,但是若莲说,“树大招风。乱世里,苟且偷生也就是了,谁还想在这上面发财不成。”
树大招风。若莲对这一点,有刻骨的痛。当然,她的痛和当事人比起来,怎么也隔了一层。刘勇出门以后,她走到了花园里,在冰凉的石凳上坐下,轻轻叹出一口气。小凤仙就要回来了。呵,真是一个好消息。只可惜,这个上海,和十年前比起来,已经是满目疮痍,有不少坏消息在等着她呢。
别的都还好说,该怎么告诉她关于李子明的事呢?那个十年前一力承担她,负担她学费和生活费的人,现如今在什么地方?那个晚上,若莲坐在刘勇的黄包车里,暗沉沉,赶去赴的,就是同李子明的生离。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