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州城的早春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湿冷。~比-奇.中/蚊·惘. ′无!错¨内,容·李默然踩着帅帐前结了薄冰的石板路往里走，檐角的冰棱滴着水，在青石板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像谁在无声地落泪。帐内飘出浓重的药味，苦涩中混着马秀英熬药时特意加的甘草香，却压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衰败气息。

“李先生，元帅刚喝了药，睡下了。” 马秀英从帐内轻手轻脚地走出来，青布裙裾上沾着药汁的痕迹，眼圈红肿得像浸了水的棉花。她手里端着的药碗还冒着热气，碗沿的瓷片缺了个小口 —— 那是郭子兴昨天咳得厉害时，失手摔的。

李默然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帐内的卧榻上。郭子兴的身影在帐幔后缩成小小的一团，盖着三层棉被仍在发抖，粗重的喘息声隔着帐布传出来，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三天前老帅还能靠在榻上听军务，如今连说话都得攒半天力气。

“刘先生来看过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怕惊扰了病人。檐外的风卷着沙尘撞在帐布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有无数双耳朵贴在外面。

马秀英点点头，将药碗递给身后的侍女，指尖冰凉得像块玉：“刘先生说…… 是积劳成疾，加上忧思过度，脉象虚得很。” 她忽然抓住李默然的衣袖，布料下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李先生，义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濠州……”

话音未落，帐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瓷器落地的脆响。两人慌忙进去，见郭子兴挣扎着要坐起，嘴角溢着暗红的血沫，打翻的药碗在榻前积成小小的水洼，褐色的药汁里浮着几片甘草。

“元帅！” 李默然抢上前按住他，老帅的皮肤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烙铁，“您别动，躺着歇着。”

郭子兴浑浊的眼睛半睁着，视线在李默然和马秀英脸上转了圈，忽然抓住李默然的手，枯瘦的指关节硌得人发疼：“默然…… 军…… 军务……”

“元帅放心，都安排好了。” 李默然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老帅手掌的颤抖，那是生命力快速流逝的征兆，“西城墙的防御加固好了，粮仓的土豆也清点过，够吃到秋收。”

郭子兴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他忽然松开李默然，指向墙角的木柜：“取…… 取印信……”

马秀英赶紧从柜里捧出个铜匣，打开来，里面是濠州军的虎符和帅印，青铜表面被摩挲得发亮。郭子兴的目光落在虎符上，忽然剧烈地喘息起来，胸口起伏得像惊涛骇浪。

“元帅！” 李默然急忙按住他的胸口，却被他一把推开。老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虎符往李默然怀里塞，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就在这时，帐门被 “砰” 地撞开，张士信带着几个亲兵闯进来，三角眼在虎符上扫过，声音尖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姐夫！您要干什么？这印信岂能给外人！”

郭子兴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咳出大口血，溅在李默然的衣襟上，像朵骤然绽放的红梅。·l￠o·o′k¨s*w+.!c-o′m,

“元帅！” 马秀英惊呼着扑过去，却被张士信的亲兵拦住。

“都给我出去！” 张士信一把夺过铜匣，紧紧抱在怀里，对着亲兵吼道，“元帅需要静养，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李默然望着榻上气息奄奄的郭子兴，又看了看张士信贪婪的嘴脸，忽然明白 —— 权力的厮杀，从这一刻就己经开始了。

*** 郭子兴昏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天就传遍了濠州城。李默然在帅帐外的槐树下站了整整一夜，看着各路将领借着探病的名义往来穿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忧戚，眼底却藏着不同的算计。

“李先生，张将军让人接管了粮仓。” 赵勇的声音带着寒意，他刚从西城墙回来，甲胄上还沾着晨露，“说是奉了元帅的‘口谕’，要清点物资。”

李默然的指尖掐进掌心。张士信这是要先攥住粮草，断了自己的后路。“知道了。” 他转身往作坊走，脚步踩在结霜的草地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去告诉张师傅，把新铸的铁炮都搬到东城墙，就说是防备元军偷袭。”

赵勇愣了愣：“东城墙？元军最近都在西……”

“照做就是。” 李默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需要让某些人知道，他手里不仅有民心，还有硬家伙。

*** 作坊里弥漫着硫磺和铁屑的气味，王二正指挥工匠们打磨炮膛，蓝布短打的袖口卷到肘部，露出手臂上狰狞的伤疤 —— 那是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