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棚中,腊梅的冷香混着炭火气弥漫,却压不住朱标加重的语气:
“舅舅!你说国法在前,可国法之外,难道不该有‘仁'字兜底吗?吕公纵有通敌之嫌,但其治下民生、充盈国库之功,岂能一概抹杀?孔子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父皇杀胡惟庸、诛公侯,已让朝堂人人自危,若再杀吕昶这
等老臣,天下士子该如何看我大明?”
“太子!”马天声音骤冷,“你父皇让你学儒,不是让你被‘儒'所禁锢住。,如!文*网, /已/发.布^最!新\章_节^”
朱标苍白的面颊因激动泛起潮红:
“你们总说我被儒生牵着鼻子走,可孟子曰“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难道错了吗?吕公妻小被羁押三十载,诗中‘心思塞北’不过是念及亲情,你若连这等?孝悌”都视而不见,与酷吏何异?”
马天抱臂立在暖阁门前,寒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眼神却如冰刃般锐利。
他看着朱标因愤怒而颤抖的双手,低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太子殿下,你读的圣贤书,怕是都忘了掺点‘烟火气。你说“仁”,可曾想过翁妃私通北元时,可有半分仁德?沙枣花从北元运来,经吕手送入芷罗宫,这不是‘思乡”,是通敌的铁证!你拿孔孟之道来辩,可知道北元的马刀
砍到百姓脖子上时,会不会念你那套“不忍人之心'?”
“幼稚!”
“你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以为一味施恩,就能让满朝文武俯首帖耳?吕昶背后站着士绅,翁妃牵扯着北元探马军司,这事关国本动摇,不是你掉几滴眼泪、念几句‘仁德’就能解决的?”
“你看看应天城外的万里江山,看看那些冻饿而死的百姓。他们要的不是‘仁’的空话,是能镇住场子的法度!你若连这点狠劲都没有,将来如何坐稳龙椅?怕是不等你施恩,就先被那些忠良啃得骨头都不剩!”
朱标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马天,眼中满是震惊与失望:
“你你竟然觉得狠比‘仁'重要?父皇以严刑峻法治天下,杀了多少功臣?如今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这就是你想要的?稳固’?若连老臣的赤心都要猜忌,连孝悌之情都要践踏,这天下与暴秦何异?”
“我宁可做个‘幼稚的太子,也不愿学那等猜忌杀戮的帝王心术!”
“帝王心术?”马天嗤笑一声,“等你哪天坐在那把龙椅上,就会明白。有时候,‘狠'是'仁’的另一种写法。吕昶案若不彻查,将来北元细作遍布朝堂,你拿什么护佑百姓?拿你的‘仁德去跟敌人讲道理吗?”
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冻结成冰。
朱标胸口剧烈起伏,想说什么,却被马天眼中不容置疑的冷硬逼得哑口。
他看着这个在鼠疫中冲锋在前的舅舅,忽然觉得陌生。
朱棣站在角落里沉默。~小·说′宅* \最,新′章~节~更,新`快-
他看着大哥因愤怒而泛红的眼眶,又看看舅舅冷硬如铁的侧脸,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低哑的叹息。
大哥的“仁”是真心,舅舅的“狠”是无奈,可在这帝王家的权力棋局里,哪有纯粹的“对”与“错”?
暖阁内,青烟袅袅。
朱允?趴在半开的窗纸上,乌溜溜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暖棚下的人影。
父亲朱标和舅公马天已经大吵起来。
他抿着唇,小脸皱成一团。。
“舅公就是酷吏!”他压低声音,嗓音里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逼死吕爷爷,这样的人,以后怎么帮父亲守天下?”
吹过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寒噤,却没让他缩回身子。
他身后的吕本先是一怔,而后嘴角勾起满意的笑。
身旁的母亲太子妃吕氏则轻轻为他披上狐裘,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小殿下看得仔细。”吕本弯下腰,“那你说说,吕昶吕大人该如何处置?你父亲和舅公争了许久,倒让老夫也犯了难。”
朱允?眨了眨眼,挺了挺小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