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长安城尚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靛蓝色中,唯有皇城方向,宫灯次第亮起,如同星辰落入了凡间的宫阙。?墈*书¢屋* \免`废·阅·黩¨
尚书省,政事堂南侧,一处宽敞但陈设肃穆的衙署内,灯火通明。这里是尚书都省的核心区域之一,左右司郎中的值房所在。新任郎中李稷,己端坐在自己的书案之后。
案头堆叠着尺许高的文书卷宗,墨香与纸张特有的气息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
李稷身着深青色官袍,腰悬铜鱼符,神情专注而沉静。他先点燃了案角的黄铜暖手炉,驱散指尖的寒意,然后拿起最上面一份待办的“符”(一种下行公文),凝神审阅起来。
左右司郎中之职,位卑权重。他们如同帝国庞大行政机器上的精密齿轮,负责审核、勾检六部吏。
及天下诸州呈送尚书省的各类公文奏报,稽核其中的错谬、延误、违失,并有权提出驳正意见。
其工作繁琐细致,却首接关系到中枢决策的效率与准确,非心思缜密、通晓律令典章者不能胜任。
“李郎中,早。”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进来的是李稷的副手之一,主事王炳忠。
王主事年近五旬,在都省当值近二十年,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吏。他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的令史,捧着新到的文书。
“王主事早。”李稷放下文书,起身颔首,态度谦和。
他深知自己年轻资浅,虽有襄州政绩打底,但在这中枢衙门里,这些积年的老吏才是真正熟悉门道、支撑运转的基石,必须尊重。_微¨趣,小?税\惘. ·哽-欣*罪/全¨
“这是昨夜刚到的,户部关于河南道去岁赋税实收的奏抄,兵部关于陇右军镇冬衣补给请调的牒文,还有几份是门下省转来的地方刺史谢表。”
王主事将文书分类放好,条理清晰,“其中兵部那份牒文,所请数额与往年惯例及仓库存档似有细微出入,下官己用朱笔圈出,请郎中详核。”
“有劳王主事费心。”李稷目光扫过那几份文书,尤其在那份兵部牒文上顿了顿。细微出入?
在军需补给上,再小的“细微”都可能是大问题的征兆。他点点头:“某即刻查看。若有不明之处,再向主事请教。”
王主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位新上司虽出身显贵永兴县公世子、公主之子,却毫无骄矜之气,踏实肯干。
且愿意听取下属意见,与那些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截然不同。他应了一声,带着令史退下。
衙署内渐渐人声多了起来。其他属官、令史陆续到值,各自在自己的案头忙碌起来,翻动纸张的沙沙声、低声交谈请示声、偶尔响起的铃铛声(用于召唤吏员传递文书),汇成一部严谨而忙碌的晨曲。
李稷埋首案牍。他审阅的速度并不快,但极其细致。目光在字里行间扫过,脑中飞快地比对着相关的律令、旧例、档案数据。遇到存疑或需要进一步核实之处,他便提笔在旁边的素笺上记下要点,字迹工整有力。
处理完一份,便用朱笔在文书末端签下自己的官衔姓名和日期,并加盖一方小小的“左司郎中”铜印。+天+禧¨暁*说!王· ?首/发~
约莫一个时辰后,值房门帘被掀起,带进一股寒气。房遗则那张带着爽朗笑容的脸探了进来:“李兄!忙着呢?”
李稷抬头,脸上也露出笑意:“遗则兄?快请进。” 房遗则目前在礼部祠部司任职,与都省常有公文往来,两人又是新近结交的好友,走动自然方便些。
房遗则也不客气,自顾自拉了把胡床在李稷案旁坐下,搓着手:“这天儿可真够冷的!还是你这屋里暖和。
怎样?李大人,这‘钩稽天下’的滋味如何?” 他促狭地调侃着李稷的职责。
“职责所在,岂敢懈怠。”李稷笑着摇摇头,给房遗则倒了杯热茶,“倒是遗则兄清早过来,想必不是专程来嘘寒问暖的吧?”
“嘿嘿,瞒不过你。”房遗则压低声音,“我爹(房玄龄)让我给你递个话,前日议的那份关于明年春祭南郊仪注的条陈。
政事堂几位相公都看过了,大体无异议,只有两处细节需要你这边再复核一下相关典制依据,附在后面即可。条陈就在我这儿。”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
李稷接过,快速浏览了一下政事堂批阅的签条,点头道:“好,我立刻让王主事查档核实,午时前应能办妥附上。”
“痛快!”房遗则一拍大腿,“我就说找你准没错!效率高,还不拖泥带水。” 他喝了口热茶,环顾西周,凑得更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