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长安,午后日头晃眼,西市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里,支着一张被虫蛀得斑驳的杂木条案。!第.一¢看~书_网\ .首¢发′案头斜插一截枯竹杆,竿上挑着青布幌子,单一个“卜”字歪斜地糊在布面上。
案后坐着个枯瘦的葛衣中年人。鬓角夹着霜白,一张脸象是蒙着薄灰的土胚,刻着深重的纹路。身上的圆领麻布袍空荡荡的,洗得发白起毛,袖口更是磨开了线。
周遭市声鼎沸,人车喧嚣汇成一片燥热的河流。
袁守诚捋着胡须,笑呵呵地盯着来往的行人。
“道士,我要算上一卦。”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簇新绸衫、看着像外地富商的胖男人踱到摊前,唾沫横飞地嚷道:“道士,我要算上一卦!算算我这趟生意的财路!”
袁守诚这才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眼珠在胖商人身上溜了一圈,扫过他光鲜的衣衫和鼓胀的钱囊,脸上却没半点惊讶或谄媚。
他右手轻敲桌案,案角放着一个敞口的粗竹筒,筒底压着一张巴掌大的黄麻纸,墨迹像被水洇过,爬出几个勉强可辨的字:
一尾金鲤,换一卦。
见胖商人没有应话,他笑呵呵地说道,
“贵人要算财,吉兆自然有。”
声音不高,嘶哑中带着点金石摩擦的冷清,“小道这里规矩简单,”他手指再次点了点“一尾金鲤,换一卦”,
“诚心备鲤,天道自明。看书屋 已发布嶵鑫彰踕”目光炯炯,直勾勾看着胖子的眼睛,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胖商人一愣,显然没料到是这规矩,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显出不悦。他手伸进怀里摸索,掏出的却不是鲤鱼,而是几枚亮闪闪的、大如当十的劣钱,“啪”案上,震得那破旧的竹筒晃了晃,
“要鱼没有,我这里的银钱够你买上一筐鱼了!”
看到了那些当十的银钱,那先生也不恼怒,他将钱币拢在手心,随意地摇了几下,“哗啦”一声撒在龟甲上,只拿眼角的馀光瞥了瞥散落的方位。
“恩”他摸着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须,拖长了调子,“贵人这趟生意嘛西北有水波之相,似有财源涌动;东南嘛却有燥气升腾,恐惹小人红眼。”
那胖商人倒是有些着急,“先生你倒是说,我这是去西北好呢,还是东南好呢?”
袁守诚笑而不语,等到那胖商人有些着急了,这才说道,
“你这卦象好啊!好!”
“贵人请看,西北乾位水气翻涌,主财源滚滚,却要当心水满则溢;东南离宫燥火不散,虽有贵人想援手,无奈火气冲煞反倒成了碍事的!”
他枯指蘸茶在案上画了个圈,“妙就妙在这水火相济之相!若从西北入,须得避开水势最凶的酉时;若取东南路,则要寻卯日卯时借风势压住火头。_3?叭/看`书~徃¨ +耕-鑫¢蕞¢全,只要时辰踩得准了,西北如蛟龙入海,东南似朱雀衔财,都是富贵滔天的局!”
胖商人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也听懂了这去东南也好,去西北也好,当时就高兴了,又赏给了一贯钱。
袁守诚脸上笑容不见,连连称谢,等到胖商人走了,这才异常嫌弃地用袍袖,将银钱推到了口袋之中。
这时,有声音在一旁说道,“先生算的好卦啊,西北财路需避‘水势最凶的酉时’,酉时是日落时分,商队根本不会此时行路。”
“东南需寻卯日卯时,这卯时为清晨,市场未开,根本做不成生意。”
“先生还说,要时辰踩得准,事情才能成,如果这人生意做成了,自然就是你算卦算的好,若是生意不成,你也可以说他没踩准时辰了。”
袁守诚面不改色,没有看说话的是谁,用手捋着胡须,依然是笑呵呵的,
“我这人是看卦金卖卦,若是按规矩来,那就有按规矩的算法,若是不按规矩来,也有不按规矩的应对。”
“总不能他不按规矩来,我就不给他算了,那他不是要把我这摊子给砸了?”
陈光蕊在一旁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那我现在没有卦金,还想在你这里算上一卦,该怎么办?”
袁守诚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