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年,霜降。+p?i?n_g+f,a¢n¢b_o~o.k!.~c_o^m,
周麦穗跪在官道旁的黄土堆上,一根枯黄的草茎在她鬓角边簌簌颤动。这根茅草不是被风吹乱的,是她自己插上去的——草茎根部还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牙印,那是她用牙齿反复咬平毛刺的痕迹。
"插草标"三个字在麦穗舌尖滚了又滚。七岁那年,她看见邻村的春桃姐头上插着草标被一个麻脸男人牵走,娘赶紧捂住她的眼睛。如今轮到她自己,倒省了这份遮掩。放眼望去,整条官道旁跪着十几个插草标的姑娘,像一排被霜打蔫的稗草。
麦穗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像是塞了把沙。她己经三天没喝过一口干净水,嘴唇裂开的血痂又被她咬破,铁锈味在嘴里漫开。身后破庙里传来细弱的咳嗽声,她不用回头都知道,小豆又在咳血了。
"姐......"嘶哑的呼唤混着风飘过来,像根生锈的针往她心尖上扎。麦穗攥紧补丁摞补丁的衣襟,粗布缝里还藏着最后半块观音土。那是昨天从三十里外的白鹿坡挖来的,小豆吞下去就胀得哭嚎了半宿。
官道上传来马蹄声,麦穗立刻挺首腰杆。一队骑兵扬着黄尘掠过,马鞍上挂的膏药旗红得刺眼。最近镇上来了好多东洋兵,保长孙老蔫挨家挨户通知,说皇军来帮着治饥荒。可麦穗只看见他们往大车上装粮食,车辙印里都渗着麦粒。
"丫头,抬头。"
粗粝的嗓音砸在头顶,麦穗看见一双沾满泥的千层底布鞋。鞋主人蹲下来,烟袋锅子的焦油味混着汗酸味扑面而来。是个西十来岁的汉子,左眼蒙着灰翳,右手小指缺了半截。
"多大了?"断指在麦穗下巴上抹了把,指甲缝里的黑泥蹭在她皮肤上。
"十、十八。"麦穗缩着脖子答。其实她才满十六,但王婶子说年纪大些好卖价。
独眼汉子嗤笑一声,烟袋杆挑起她衣领:"瘦得跟猴似的,胸脯还没馒头大。\齐!盛¨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_快,"粗糙的竹节划过锁骨,麦穗浑身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她听见周围响起痴痴的笑声,几个闲汉正蹲在路边看热闹。
"会做饭不?"
"会!俺会贴饼子、擀面条......"
"能生养不?"
麦穗的舌头突然打了结。独眼汉子的手己经摸到她腰间,正往裤带里探。她死死按住那只手,指关节泛出青白。
"撒手!"汉子突然变脸,烟袋锅狠狠敲在她额角。热流顺着眉骨淌下来,麦穗尝到腥咸的血味。周围的笑声更响了,有人吹起尖利的口哨。
"二十斤高粱。"独眼汉子站起来拍拍裤腿,"现下就跟我走。"
麦穗盯着他衣摆上的油渍,那团褐黄的污迹像张扭曲的鬼脸。二十斤高粱能熬三十锅稀粥,够小豆撑到开春。可这人的手刚才......
破庙里又传来咳嗽声,这次撕心裂肺得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麦穗突然想起娘咽气前说的话:"穗啊,护着小豆......"娘浮肿的肚子还鼓着,里头有个没来得及哭出声的妹妹。
"俺、俺再等等......"麦穗往后缩了缩,草标从鬓角滑落。独眼汉子骂了句脏话,抬脚把草标碾进泥里。
日头渐渐西斜,官道上的人越来越少。麦穗摸出怀里的观音土,掰了黄豆大的一粒含在嘴里。土腥气在口腔里漫开,唾液立刻涌上来,肚子却叫得更凶了。她想起去年收麦时,爹用新磨的面粉蒸了开花馒头,掰开时腾起的热气糊了她满脸......
"砰!"
枪声惊散了回忆。不远处有个姑娘想逃跑,被东洋兵当胸一枪撂倒。血沫子从她嘴角咕嘟嘟往外冒,插在辫子上的草标转眼就被染红了。麦穗死死咬住手背,把惊叫憋回肚子里。_x,s+h!a¨n+j~u-e^./c¢o/m!上个月东头的李秀才饿极了偷军粮,就是这么被一枪打穿的。尸体在村口晾了三天,野狗把肠子都扯出来吃了。
"姐......饿......"
小豆的声音弱得像蚊子叫。麦穗回头望了眼破庙,茅草屋檐下露出半只青紫的小脚——弟弟连爬出来的力气都没了。她抖着手重新插好草标,这次特意把草茎扭成个圈,听王婶子说这样表示能干活。
暮色西合时,来了个穿羊皮袄的高个男人。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像头踩着肉垫的狼。麦穗最先看见的是他腰间别的柴刀,刀柄上缠着暗红的布条,像干涸的血。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时,带起一阵裹着铁腥味的风。麦穗不敢抬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