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尼西林的药液冰冷地滴入血管，周麦穗躺在惨白的病床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腹腔深处钝刀子割肉般的隐痛。×.三/#叶÷屋~#* |.=最¨?新_章<节1??更?@/新?,e快=佐藤的“关照”像沉重的铁枷，将她牢牢锁在这间充斥着消毒水死亡气息的特护病房里。窗外，是上海阴沉的冬日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

门无声地滑开，陈默的身影如同病房里一道移动的阴影。他今天没穿那身标志性的黑色风衣，换了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西装，但这并未消减他身上的阴鸷。他踱到床边，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周麦穗苍白脆弱的脸上反复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颤动。

“佐藤大佐的情况，没有好转。”陈默的声音不高，平铺首叙，却字字带着冰碴，“医生说他中枢神经受损严重，醒过来的几率……微乎其微。”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欣赏这句话带来的效果，“76师团现在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新来的松本大佐，手段只会更狠。”他的视线落在周麦穗被纱布包裹的手腕上，那里还残留着挣扎时被佐藤军服铜扣刮破的伤痕。

“一支口红，毒倒了帝国大佐。”陈默的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趣闻，“周小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百乐门后台的每一个耗子洞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可惜，那支‘密丝佛陀’的来历，还是干干净净，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他俯下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你的化妆间，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或者，你愿意告诉我，那天晚上，除了歌声，你还把什么……送出去了？”

周麦穗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看着天花板上一块模糊的水渍，像是凝固的泪痕。身体的剧痛和沉重的虚弱感如同巨大的磨盘，碾磨着她残存的意志。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虚弱得如同垂死的叹息。

陈默首起身，脸上没有丝毫失望，反而像猎人终于看到了猎物踩进陷阱边缘的脚印，眼神里掠过一丝冰冷的兴奋。“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76师团暂时由松本大佐代管，他急需稳定局面，清除一切隐患。而你，周小姐，就是最大的隐患。松本大佐对佐藤大佐的遭遇……非常震怒。他需要有人为这件事负责，需要给东京一个交代。”

他踱到窗边，背对着周麦穗，望着窗外死气沉沉的街景。“你猜猜，松本大佐会怎么做？”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拷问，“他会把你交给宪兵队，那些地方，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出来的。或者……他更愿意亲自‘审问’你？用他那些刚从满洲运来的、据说效果奇佳的新玩意儿？”陈默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周麦穗，你的骨头再硬，能硬过烙铁和电椅吗？你的意志再强，能强过那些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药剂吗？”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每一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周麦穗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两片浓重的阴影。她放在被子下的手指，冰冷僵硬，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试图用尖锐的刺痛来对抗那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的、冰冷的恐惧。陈默描绘的画面，并非恐怖，而是即将发生的、血淋淋的现实。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又是那个年轻的女护士，戴着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她端着药盘进来，步履轻盈，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看到窗边的陈默。她走到床边，动作熟练地检查点滴瓶，更换新的输液袋，然后拿起一支注射器。

“病人需要注射。”护士的声音平静无波，是对着空气说的。

陈默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护士，又扫了一眼药盘。一切似乎都符合程序。他微微颔首，没说话，只是抱着手臂，像一尊冰冷的雕塑立在原地，继续监视。

护士俯下身，用沾了酒精的棉签擦拭周麦穗手臂内侧的皮肤。冰凉的触感让周麦穗微微一颤。就在棉签移开、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刹那，护士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极其隐蔽地、快速地在她手臂内侧那片刚刚被酒精擦拭过、尚未完全干透的皮肤上，划了一下。

一个极其短暂、极其微弱的触感。不是字母，更像是一个符号的起笔——一个向下的、短促的划痕。

周麦穗的心脏猛地一缩！

护士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针头平稳地刺入血管。推药、拔针、按压棉签止血，一气呵成。她首起身，对着陈默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端着药盘，步履平稳地离开了病房，留下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