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孩子便向水中滑去。
沈昕娘立在原地没有动,车夫犹豫。
"你耽搁的不是我的时间。而是救你儿子命的时间。"沈昕娘淡然道。
车夫一咬牙,出了房门。齐王也行行出门外,房门被关了起来。
沈昕娘来到浴桶边,默念口诀,唤出阴阳泉眼,以手捧了一些黑泉泉水,撒入浴桶之中。
只见浓重如墨的黑泉水并未扩散,反而迅速旋转起来,吸纳着浴桶之中的污垢。
渐渐的,连那孩子身上的污物也被这黑泉吸附。
水中可见丝丝缕缕的墨色从孩子身上涌出,涌向那一捧黑泉水。
片刻的功夫,滑入水中的孩子。却猛的从水中直起身子,冒出脑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他眼睛依旧紧紧的闭着,尚未苏醒。
沈昕娘看着那黑泉水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孩子身上涌出的黑色也越来越少。
她伸手用一只破碗舀出吸附了无数黑色的黑泉水。抬手泼在地上。
地上的水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挥发了。
她又用手中的破碗,盛了一小口白泉泉水,伸手掰开那孩子的嘴,将泉水灌入。
孩子喉头蠕动,主动将泉水吞咽下去。
孩子干瘦的身体,好似盈盈有光流动。
片刻光芒消弭。但原本毫无生气的孩子,脸庞却渐渐红润起来。
他咳了两声,吐出一口水来,眼皮微微扇动,像是要苏醒过来。
"进来吧。"沈昕娘唤道。
门砰的被撞开。
车夫几乎是跌进来的。
他跌跌撞撞,脚步凌乱的朝浴桶奔去。
孩子恰好睁开眼睛,喃喃道:"爹?你,回来了?"
充满稚气的声音,让车夫顿时热泪盈眶。
沈昕娘迈步出了屋子。
齐王立在门外,听到脚步声,回眸看她,"为什么要救他?你可怜那车夫?可怜那孩子?"
沈昕娘微微摇头,"恰好有机会,试试手艺。且他本要杀我,如今却被我救了他儿子,你说,他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齐王眼眸深深,凝视着她的脸,皓齿轻启,"只怕又庆幸,又惭愧,想到他那惨死的同伙,自责愧疚,痛苦不堪。"
沈昕娘点点头。"死,往往不是最重的惩罚。"
车夫给儿子穿好衣服,跌跌撞撞奔出房门,跪在沈昕娘脚边,咚咚咚的磕着头。
额上适才已经磕出血来,这会儿他面前地上又被磕出血迹。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缓缓从屋里走出。
众人见到这孩子,皆是一惊。
适才看起来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生死旦夕间的孩子,此时却面色红润,一双眼睛灵动有神。虽然枯瘦,但那里有半分要死的样子?
连齐王也忍不住侧目。
孩子来到父亲身边,也跟着朝沈昕娘跪了下来。
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的说道:"爹说,他做了错事,害死了人,要偿命。是娘子救了我的命,日后要我跟在娘子身边,为娘子做牛做马。报答娘子恩情。"
一旁丹心张了张嘴,想要为车夫求情。但想到惨死的车夫同伙,声音又咽了下去。
齐王静默看着沈昕娘。
车夫不为自己求情,砰砰的磕头,似乎是想求沈昕娘收下他儿子。
沈昕娘转过身来,看着跪在她脚边的车夫,"我不想帮你照顾儿子,也不用你偿命。"
说完,她抬脚欲走。
车夫一愣,抬起头来,只看到沈昕娘净白的长裙,在荒地破屋中拖的有些脏了的裙摆。
"娘子,日后娘子若有何吩咐,小的万死不辞!"车夫恳切说道。
原以为沈昕娘定不屑理他。
不料,沈昕娘却停住脚步,回眸道:"好,我记住了。"
此时望见她那一双漆黑没有边际的眼眸,却觉得那般明媚好看,那般生动那般满是情谊。
谁说她冷血无情?谁说她残忍好杀?
车夫听得自己心中隆隆之跳,沈娘子救了他的儿子,也救了他!将他从罪恶的深渊中救了出来!
伴着沈昕娘远去的步伐,伴着马蹄声,车轮声渐渐远去的声响,车夫又郑重的向沈昕娘离开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一旁的孩子也跟着郑重磕头。
车夫同孩子回到屋内,发现屋里仅有的一张破桌上,叠放着那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