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乘烁眼前的那些信纸,有些是六年来岁月泛黄的痕迹,有些是泥土侵蚀过的痕迹。
只是简单扫上一两行,目中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泉涌而出。
信中所写还未看清,便被那力透思念的笔锋,针一般刺痛着心扉!
以前白饵不明白,为何燕温婉写给燕乘烁的信要一式两份,直到燕乘烁说,这些年他从未收到过她的信,她才突然明白,原来那些信,她从未寄出去。
或许她不想骗他吧。
那些所谓的喜讯,没有一件是真的。
她想告诉他,她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
可是,那些最想说的心声,在还未被装进信封前,便已经成了盆中灰烬。
写完了,可能就是说完了吧。
不愿伤感的气氛太浓,环视着满眼山花,她蓦然一笑:“其中有一封信,给我印象极深,她说,她一年最快乐的时候便是在燕州祭奠母亲的那三个月。她喜欢一个人坐在翡翠山山顶,等朝阳破出地平线,看着翡翠山一点点亮起来。喜欢听飞燕寺的晨钟暮鼓,看到飞燕掠过长空,她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她羡慕它们的自由,也渴望自由。”
耳听得身旁的燕乘烁泣不成声,她嘴角的弧度也越发僵硬,目光不禁顿顿,流露出一丝哀婉,“可那层层宫闱,哪里有属于她的自由……”
那低沉的声音,融在晨风中,再也听不见。
恍惚间,她忽然觉得天空离她好近,越来越近,仿佛就压在她薄薄的眼皮上……
燕乘烁脑袋蓦然一抬,“白练!”
……
飞燕寺,禅房的门忽然敲响。
“施主,受住持所托,特将一封书信交于施主,万望施主亲启。”
“敢问,是受何人所托?”
僧人双手合十告退,燕乘烁眼底蓦然闪过一丝疑惑。
……
“哥,等你看到这封信时,温婉已经不在了。
这十几年来,温婉始终没能从母亲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温婉每一天都活在对母亲的思念之中。
以前总觉得这个寰宇很小,总觉得转山转水,都转不开燕州,那日你离家,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快则十天,慢则半个月。
每天等你的地方,从府门迈向了巷口,从巷口迈向了渡口。
十岁之前,我从未行过那么远的路。
我告诉自己最长也就是半年,可我从未想过,是年复一年,归期无期。
直到这一天,我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每一天在我耳边都有一个声音在响,它说要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我摆脱不掉它,便只能相信它。
我想不明白,上辈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神明要这样罚我,让我生命中挚爱的两个人一一离我而去。
哥,温婉一点也不想奢求来世,温婉不想再承受这样的折磨了。
哥,希望你能原谅温婉的自私。
哥,它又在喊我了。
哥,温婉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