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情意绵绵，哀思幽幽。

上官娥起身看向阿剩，欠身道：“公子，你来了。”

阿剩微微一笑，说道：“琴声悠悠，佳人如斯，是在下冒昧了。不知二小姐找在下所为何事？”

上官娥面容浮现出一缕哀伤，幽幽道：“小女子邀请公子前来，只想为锦华向公子道个谢。”

“道谢？”阿剩心里一咕咚，心想杨锦华不会把自己的事全都抖给了上官娥吧？那自己的身份不是暴露了？

那家伙太不厚道了，死了还要摆老子一道。

上官娥似乎看出了阿剩的顾忌，说道：“公子不必担忧，既是锦华所托，小女定当为公子守口如瓶。”

阿剩一个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说道：“那便是对我最大的谢意了。二小姐与杨公子之事，实乃造化弄人，听者怅惋，闻者落泪，在下倍感痛惜。只是逝者已逝，生者当振作才是。”

上官娥说道：“这个道理小女明白，公子不必多虑。”

阿剩沉吟道：“在下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上官娥说道：“公子若想问便是当问，若不想问，便是不当问，何来顾虑？”

阿剩说道：“那便请恕在下冒昧了，在下想问如今的二小姐，是当年的上官娥，还是后来的上官娥？”

上官娥叹息一声，说道：“公子修为高深莫测，又研习轮回道法，难道都看不明白么？”

阿剩说道：“有时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上官娥点点头，说道：“上官娥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又何来当年的和后来的之说？”

阿剩一惊，说道：“那么——那么杨公子所说的——”

上官娥说道：“锦华所说的皆是事实，并没有隐瞒公子一丝一毫。只是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就是当初的我。”

阿剩惊异道：“此话怎讲？”

上官娥说道：“人有三魂七魄，是为天魂、地魂、人魂。天魂主宰人的意识；地魂主宰人的善恶羞耻；人魂主宰人的寿命，同时又掌管了人的七魄。人死后人魂会消散，地魂还留在阳间，天魂就依因果循环在六道之中轮回。”

阿剩点头道：“这些我倒是有所知晓。”

上官娥继续说道：“当年我患病而死，人魂早已带着七魄消散，只有地魂在阳间徘徊，天魂进入六道之中，然后将通过轮回投胎转世。后来锦华用邪术将我的天魂招回，使我的肉身复活，因此我的地魂又重回了躯体。可是复活过来的我只有天地二魂，人魂和七魄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因此，我不再是完整的我。”

阿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杨公子说看到你复活的时候，你眼中的光芒没有了从前的神采。”

上官娥淡然道：“没有了人魂和七魄，也就没有了人的七情六欲，没有了感情，没有了爱。虽然我什么都记得，我知道他爱着我，我也爱他，但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爱，爱是什么滋味。”

阿剩说道：“如此一来，你们两个不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了么？咫尺天涯，真是难以想象，得多煎熬啊。”

上官娥说道：“没错，我对世间的一切情感都感到了麻木，这倒也不是坏事，要说煎熬，只能说是锦华一个人在承受，我体会不到。”

阿剩说道：“所以他才说你变成了另一个人。”

上官娥说道：“其实，我曾跟他解释过，但他不相信，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便也只能听之任之。”

阿剩说道：“这也不怪你，没有了人魂，你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如同一个陌生人告诉你他的过去，你很难会往心里去。”

上官娥轻叹一声，说道：“从哪之后，就连我自己也开始把自己当成一个全新的人，一个心如止水，任何事都无法在心里起波澜的人，像个木头似的活着。直到后来，因为没有了人魂和七魄，我的天地二魂终是不稳，我开始时不时发疯。尤其是当我想起我和他之间的事情的时候，缺了人魂和七魄的支撑，我几近陷入了癫狂。”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眼见我的天地二魂就要消散，他便听从医天尊的提议找来了魔菩提让我服食，终是将我的天地二魂牢牢巩固了下来。”

阿剩闷声道：“杨公子也因此献出了他的生命。”

“是的。”上官娥轻声道，“我终于不用担心魂飞魄散而死，而他却为我而死。那些年他做了那么多善事，终究逃不过这一劫，那时我就在想，是不是人一旦犯了错，就永远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