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乱撞。他的脑袋嗡嗡直响,突然产生了可怕的幻觉,好像暴突奔涌的血液突然都化作实体,万剑攒刺,要在瞬间裂体而出。
容钰张大嘴,发出无声的痛苦叫喊。幻象越演越烈,他看到自己胸口激烈地鼓动着,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竭力挣扎。他一咬牙,倒转刀尖刺进了自己胸膛。
“嗤”地一声,一道血箭激射出来,在半空中陡地光芒大盛,一闪而逝。
痛苦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容钰呆了呆,低头再看自己胸口,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皮肉,血已经止住了。
“殿下。”
容钰还在发怔,突然间身子拔地而起,被男人抱住了。几个起落间,两人已一路向南,直扑丛林深处。月色昏暗,林中阴影绰约,只听得喊杀声再次四面八方地围了过来。追杀而至的武士们似乎摸清了两人的方位,他们彼此召唤,一点一点缩小了包围圈,男人几次试图突围都被挡了回去,最后只得逆着湍急的溪水往山上走。
风声如刀。容钰紧紧搂着男人脖子,觉得自己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嗓子里蹦了出来。他们在林中迅疾穿行,树影斑驳中几个黑影在后面紧紧跟随,只听得“嗖”地一声利响,亮芒一闪,有什么东西擦着两人头顶飞了过去。
是箭。
一阵恶寒涌上容钰心头。
弓|弩锐利,碰上非死即伤。这些人围追堵截了这么久,一直很小心不敢逼迫太过,怕伤到他。可现在却用了箭。
用箭,便是不在乎他的死活。这是大哥隆王下了格杀令!
容钰颤抖起来。他惊慌失措,紧紧抓着男人肩膀:“是箭……他们要用箭!”
话音刚落,又是“嗖嗖”两声利响,擦着两人头顶而过。男人猛地停住脚步,突然抱着容钰团身一滚,躲到一棵大树后面,三下两下便脱掉自己的护甲套到容钰身上。他动作快如闪电,等容钰明白过来,男人已经再次离开,只在他额上轻轻一拂,是要他闭眼。
容钰紧紧闭上了眼睛。
夜风吹拂着山林,松涛声澎湃如大海。在那一瞬间,所有属于活物的声音都消失了。没有脚步,也没有人出声。杀机陡起,只有最敏锐的武者才能感知这其中的凶险,生死的差别微妙得无从分辨,他们只是在同一时间隐匿了身形。
这至静的时刻,漫长得好像一场弥留。容钰不敢睁眼,冰冷的恐惧仿佛一只大手,掐紧了他的喉咙。他屏着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在两次心跳的间隙,有人突然出声。
那声音凄厉惨烈,像是未经喉管,直接从胸腔爆发。血腥气浓郁地弥漫过来,霎时间脚步凌乱,长剑出鞘,弓弦一次次崩响,羽箭裂空而出。可所有这些防守和攻击都迅速被一阵更可怕的声响掩盖了,那是骨骼破碎,血肉被活活撕裂的声音,像野兽在撕扯猎物,或者恶鬼在肆意屠戮。这声音转瞬即逝,如同噩梦一场,或者干脆就是容钰自己的幻觉,眨眼间一切消于无形,夜风渐起,松涛声再次响彻山林。
一只手重新抚上容钰额头,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冷峻的男人半身沐血,一开口声音却轻得像风:“殿下别怕。”
容钰怔怔抬头。
风把男人的头发吹得乱如黑焰。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可那声音里却充满了竭力安慰的意味。凛冽的杀意被压抑忍耐着,硬生生转成一个温和的触摸,像一把刀抵在喉间的问候,带来大恐怖,却又凉又轻柔。
容钰觉得不怕了。他紧抓着男人的手臂,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受伤?”
男人不答,只是重新抱起容钰,带着他往树林深处奔逃。身后人声隐隐,只见得火把的光芒连成一线,没一会儿就又追赶了上来。山林茂密,两边高大的树木投下可怕的阴影,在黑暗中像两堵厚墙,在人头顶坍塌。容钰眼前一片模糊,耳力却出奇地敏锐,他听见武士们的重靴踏碎了林中枯枝,弓弦再次绷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追兵们不敢再靠近男人,他们离得远远的用箭射。羽箭呼啸,带起锐利的风声擦过两人头顶,好几次险些射中,都被男人堪堪躲了过去。他们一口气冲上陡坡顶,男人忽地停住了脚步。
在他们脚下,是一道料峭的断崖。溪水汇聚,在崖下铺开了一片深潭,反射着银色的月光。
前方无路,这里是绝地。
容钰惊住了。身后箭声呼啸,追兵们急奔而至。那一刻容钰的勇气和信心一起崩溃,他浑身战栗,咬牙道:“你快走,他们只要我!”
他想要推开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