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的气氛很沉重。

在乐九龄来退婚的时候，宁怀璧留了个心眼，让乐九龄不要声张地把彩礼悄悄零星送回。乐九龄欣然同意。但他也不知道这个心眼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然后他跟父亲分析当下的危机。事实摆在眼前，宁舒汉也不得不信了。不好意思地说一句，虽然他不肯承认，但每当两父子意见相左，最后证明对的总是宁怀璧。

“所以父亲好好想一想，到底能有什么事情，可能埋下了祸根？”

宁舒汉使劲地想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头绪。他人那么好，做事又公道。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哪里会埋什么祸根呢。

宁怀璧也知道他这个老爹是槽点满身而不自知，肯定问不出什么来。

现在知道内情的可能只有乐九龄和乐文昭。乐文昭都已经吓得跑路了。那只剩下乐九龄了。

“绿墨，你去派些人盯住乐府。老大人要是出门去了哪里，马上回报。”

到了第二日下午，果然家人回报说，乐九龄去了陶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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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九龄退完了婚回到家。过了一日，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急报既然已经传到了他这里，估计最多两三日间圣旨也就要到了。

皇帝是个爆脾气。还好自己不在朝堂，不然遇上这种能让他气炸的事情，他逮住眼前的人，管他有关无关，肯定就是一通削啊。

越想越觉得宁舒汉肯定是在劫难逃。

他很想亲自去追女儿回来。但旦夕之间大概就要发生震动清州的大事，到时也不知是怎样，他必须要留在这里主持局面。

越想越烦。不知不觉地走出门，逛啊逛的，又逛到了陶然居。到了雅间，点了两坛千日醉，又喝上了。

他喝得急。五六杯落肚已是微醺。这时雅间里忽然进来一人朝他施礼招呼。

乐九龄撑开眼皮。来人一身素青掐银的袍子，外面罩了个雪白的春日斗篷，却不是丰神俊朗的宁怀璧是谁？

乐九龄现在最怕见的就是他。本来他极赏识宁怀璧，自觉以他的人才，女儿跟着混个一品诰命大有希望。谁知老天这么不给面子？

他却

偏偏还要追来。还穿了这么件衣裳。乐九龄只觉这雪白斗篷刺眼无比，极是不祥。

乐九龄叹一口气，朝宁怀璧点点头。心里只想着怎么把他赶紧打发走。

宁怀璧脱了斗篷坐下来，道：“白日放歌须纵酒。今日趁着天色晴好，乐伯伯好兴致。”

乐九龄只是嘿嘿一声，眼睛飘向窗外。

“只是世事无常。今日春光明媚，谁知过几日不是六月飞霜？”宁怀璧满斟上一杯，敬给乐九龄。“今日侄儿还能坐在这里给乐伯伯敬酒，也许明日就再也不得见了呢。”

乐九龄听了神色一敛，不觉将酒接过来，一饮而尽。

“不过古话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侄儿既然还有这个机会，也不想再说旁的话来烦您，只想再敬乐伯伯几杯。便当是让侄儿报了您素日待我的厚意吧。”

宁怀璧说得恳切。乐九龄再也无法推辞，唯有重重一点头，“好！既如此，老夫跟你喝个痛快！”

两人话也不多说，只是频频举杯。你来我往之间，乐九龄已经是满脸赤色，

以臂支桌喘着粗气。

宁怀璧还是坐得端端正正的，白玉一般的脸上只飞上了一抹绯红。

“贤侄啊，”乐九龄发现自己憋不住了。宁怀璧不问，他也是不吐不快，“你父亲那个人，是好人啊。这个……嗝，是好。可是他又太易信人了，对人太掏心掏肺，这个啊，……嗝，又不好……”

宁怀璧淡淡一笑，也不接乐九龄的话茬。只是又满斟上一杯。道：“乐伯伯，咱们这么干喝着也无甚趣味。不如行个酒令如何？”

“……什么酒令？”

“侄儿心里想个人。您提十条问题，侄儿只用是和不是作答。十条问题之内，您猜中侄儿心中所想，便罚我一杯，若猜不中，便罚您一杯。”

“好！那我问了啊。这人可还在生？”

“是。”

“可是男子？”

“是。”

“可在清州？”

“不是。”

“在……北方？”

“是。”

“在京城？”

“是。”

“可是大臣？”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