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林七，拜见张大帅。”

“不必多礼！庆王派来的人，就是我张程栋的上宾，来，请上坐！”

张程栋一面咋呼着，一面眯眼打量正在堂下就座的青年。此人身量容貌皆是极为普通，不过非常细皮**。他身着价值不菲的暗色丝袍常服，却又不显华贵。举手投足不像上位者，又口称“小人”，可他竟然偷眼打量自己，且没有多少谦卑神色。关键这把声音吧，尖尖细细的……他心中疑惑，不免找话试探——

“林公子从庆州王府赶来，这一路实在辛苦了。”

“张大帅客气。小人并不是从王府来的。不过既受王爷托付，少不得要跑这一趟。”

“——哦？这么说，林公子不是庆王幕下的智士高人？”

“林七”——乐文昭含笑摇头，“小人并不在庆王府任职。”

张程栋认定自己没有猜错了。这把声音本来就差不多明示了对方的身份。而且本朝所有宦官统一姓林。王公府中虽也有少量

内宦，但几乎不可能出府。倒是宫中的近侍，常有机会帮着办那些不方便大臣出面的差事。这样的人，哪怕品阶再低微，他可是一个也得罪不起。

可是这样他就更糊涂了。这位只说自己不是王府的人，却好像没有意思明确承认自己来自宫里。——皇上有什么旨意直说不就完了，他敢不照办吗？干嘛还要借庆王的名义？

他只有小心翼翼地再问，“这么说林公子……不，上使您这趟出来，原是去庆州办事的？”上使是本朝对出宫办差的宦官的称呼。

乐文昭大摇其头：“张帅怕是有什么误会。小人并不是皇上身边的人。”虽如此说，她却并未见惶恐。

“那敢问……”

乐文昭头往东边一歪，嘴好似不经意地往那边一努。

张程栋心中恍然——东宫？这位是太子的近侍？

“不怕张帅怪罪唐突。其实我家主人相当牵挂这里的战事，每日苦苦寻思破敌的计策。这次主人派小人出来，是去庆州

办其他的事情。见到庆王之后顺便聊起歧州战况，谁知庆王的计策竟然与我主人想出来的暗合。据庆王说，想要派人跟张帅将这计策说上一说，权作备选。而小人正好要回京，就顺便帮庆王跑这一趟了。行不行的，大帅自己斟酌。若是能成，我家主人自然更欢喜。”

这话听在张程栋的耳朵里是这样的：太子想插手歧州战事，又不想惹一身臊。这次着人带了破敌的方案来，自己要是用了，赢了，老老实实归一份功劳给太子，那就算是在储君这里挂上号了。以后自然有更大的好处。若是败了，人家本来就是一片好意给你备选的，没让你一定用啊。而且来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接提自己的身份，切记不要胡乱攀扯。——太子的近臣好端端地竟然跟庆王讨论战事，直说明太子把庆王看成自己人。这次假借庆王的名字过来，若是没有好事，也绝不能把庆王扯进来。

张程栋嘴角一弯——太子！太棒了

！

乐文昭见到张程栋的脸色变化，知道他是上钩了。她从头到尾没有真正冒充过太子内侍，然而却处处让张程栋觉得她就是，而且有充分的理由不点明。这样她既掩护了乐家；如此身份，张程栋也不敢慢待她。如果到了紧急关头，大约也能插得上话吧。

接下来，张程栋果然殷勤地问起乐文昭带来的策略。乐文昭说了，张程栋马上一拍大腿，“果然好计！来人啊，升帐！点将！”

乐文昭倒是看得目瞪口呆——这就要执行了？你自己不要过脑子想一下的嘛？

张程栋却是雷厉风行。两下就定下了谁谁谁去搭建假粮库。谁谁谁筹备假粮草。护送假粮草的任务则由他本人担任。

乐文昭听得直皱眉——这是要跟属下抢斩杀敌军首领的头功？这什么人呐？两边主将就这么对上了，你自己也有风险啊。万一被反杀了就搞笑了吧。

她忍不住憋着阴阳怪气的嗓子出声：“呃，大帅，您的安危可关系

着全城的安危啊。这运送粮草的重任，是否还是交给其他将军更为妥当？”

帐下立着的将领们看乐文昭已如看死人——刚才升帐时，对乐文昭的话心领神会的张程栋根本没提她的身份，连她是庆王特使都没提，只介绍“这是林公子”。众将素知这位大帅讲话是不接受反驳的。这么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林公子竟然公然跟他已经做的决定对抗，按照惯例，拖到帐前军棍打死算是最轻的了。

谁知张程栋头点得如鸡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