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武之气,显然是个胸有韬略的人。
知县坐在下首,毕恭毕敬地对严嵩道:“严相,既然过几天就要放告示,这几日是不是要严守消息,不能让大户们得了风声?”
严嵩放下笔,笑着抬起头:“为何严守消息?就算让他们知道又如何?”
原武知县拱手道:“严相,县中的这些大户,都是利欲熏心之辈,若真让这些人通过县衙中的门道,提前得知了消息,他们必然会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不顾禁令,大肆买地。”
他一脸头疼,显然是有很多和这种乡绅大户打交道的经验:“若最后能成功混过去,显然就是占了便宜。”
“若是不能混过去,顶多也就是再把钱拿回来罢了。”
这种不可能亏本的试探,大户们不可能不去做!
严嵩轻笑着摇了摇头:“汝贞,若本相把告示改成,自八月初一起,荥阳、汴州两地所有土地、地契买卖,全部不作数。自八月二十五日起,若仍要交割,官府不会受理地契变更,他们还会买吗?”
“这……”
现任原武知县胡宗宪一怔,八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前天。
若真如此,大户们要试探,就是有成本的了,要是朝廷深究到底,他们就得给人白送钱。
胡宗宪的两条剑眉深深蹙起,迟疑了片刻,还是答道:“回严相,下官以为还是会有大户会买河边的斥卤地,但是敢于赌上一把的人,应当不如原先多了。”
“不错。”
严嵩轻轻点头,望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欣赏:“此乃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有一线可能,就会有人以身试险,本相要的就是这个。”
“严相?”
胡宗宪一怔,抬头望向严嵩。
严嵩负手从桌案后缓步走出来,笑望着他道:“汝贞,你在地方上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虽然每年考评都是上上,功绩卓著,可正是因此,却欠缺了几分锐气啊~”
胡宗宪急忙起身:“严相,下官……。”
“别急。”
严嵩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本相知道,要想在地方上做出一番政绩,不和这些大户们打好交道是不可能的。”
“严相……”
胡宗宪声音激动,脸上满是被理解后的感动之色。
“可一味地对这种人妥协,却不可取。”
严嵩话音一转,突然严肃地望着胡宗宪,话语间也严厉了几分:“汝贞,切记做官不可失了锐气,否则你就只能如那些尸位素餐的蠹虫一般,混天度日,等着告老还乡了。”
堂中气氛变的凝重起来,过堂的微风似乎都滞了片刻。
胡宗宪身子一紧,急忙抬手恭声道:“是,严相,下官受教了。”
“哈哈~”
严嵩轻笑着摇摇头:“都说了不必这么紧张。”
“你辗转多地任官,政绩卓著,想必也有自己的想法,本相的话,你听着参考参考就可以了,不必太过当真。”
随着他笑出声,堂中气氛自然而然地舒缓下来。
胡宗宪也松了口气,拱手道:“严相之言,若洪钟大吕,乃是对下官的当头棒喝,下官定然铭记于心,日日反思,不敢忘却!”
“不必如此。”
严嵩笑着摇了摇头:“本相也是看你锐气未失,也才有此一言。”
“此次朝廷打坝淤地,必然会遇到许多挫折,只有保住你心中的锐气,方能将朝廷的差事办好。”
严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相以为,荥阳、汴州这两地,定以原武县的筑堤最快,最优!”
万人之上的宰相竟然拍了一个小小县官的肩膀!
面对如此亲密的举动,即便是胡宗宪,一时也难以压住心中激动:“严相对下官良苦用心,下官若是再做不到最快修好大堤,便无颜面对严相!”
严嵩笑着点点头:“好,这就是锐气,这才是一县正堂的担当!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你。”
“待那用心不轨的大户吃了教训,其他人再打斥卤田主意的时候,便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下官谢严相!”胡宗宪深深一揖。
他如何看不出来,严嵩布下的这个局,完全就是为了他后面的打坝淤地铺路。
严嵩笑呵呵地望着胡宗宪:“还有一件事,后续打坝淤地,定然会淹没许多民舍,你要派人好好同他们商量,讲明白,做好补偿。”
“莫要为百姓做了好事,还要让他们心生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