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持续了很久,他们终于到达了类人龙的营地。在右边,紧靠着河岸立着一道由灌木和荆棘组成的障碍,密密麻麻,无法穿过。但从上面,齐诺能看到类似类人龙支起的半圆形帐篷起伏的黑影和篝火的红色反光。透过流水丝绸般轻柔的潺潺声,传来这些长着鳞甲的生物发出的声音,都是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嘀嘀咕咕的私语,无法从中分辨出任何熟悉的字词或规律。这些生物的声音和它们本人一样,充满了神秘和陌生。
“不远了,”季舒燕小声说,“前面灌木丛有个缺口,就在那儿,你们看到了吗?”
齐诺先举目查看季舒燕所指的地方,那里在隔开营地与河流的篱笆缺口处。但是那个缺口几乎无法通过。他们迟疑地停了下来。
“那儿有条支流,”季舒燕接着说,“不是很深,但够宽。尽头处有两顶帐篷,他们在右边的那个。”
齐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齐景然赶过来,他悄悄告诉他季舒燕的话,对方点点头,并一言不发地担负起打头阵的任务。
现在他们置身于类人龙的营地中间。夜色把这些可怕的生物简化成了平面的黑影,动作突兀,显得更加奇特和古怪。它们离得那么近,齐诺觉得只要伸出手就会碰到它们,但奇怪的是,类人龙并没有发现他们。齐诺很不明白,就算在夜里,它们的影子在水晶般清澈的水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他的心跳得他如此之响,在几百米外应该就能听到。如果类人龙下一秒一起跳起来,向他们扑来,齐诺一点都不会吃惊,他甚至感觉这十有八九即将发生。
然而他们竟未受阻拦地径直来到了支流的尽头,齐景然指指两顶半圆形帐篷中右边的那顶,向齐诺投来了一个征询的目光。齐诺点点头作为回答,他暗自祈祷,但愿季舒燕没有弄错,如果他们进错了帐篷,出乎意料地与一个类人龙面对面,那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他们像打游击的战士一样,从水里爬上岸,匍匐前进,来到帐篷的背面。齐诺屏住呼吸,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才敢把手伸向帐篷,把帆布抬起一点。可是他一点声音也听不到,而且里面甚至比外面还黑,大概被关押的人和他们的大部分看守一样睡着了。齐诺壮起胆子掀开帐篷的帆布——这非常重,他差点就没掀动——然后悄无声息地从下面溜了进去。
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齐诺继续匍匐向前爬了一段距离,直到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停下来留神细听。他能听到齐景然在他身后爬进来,帆布发出沉闷的啪的一声又垂了下去,他还能听到三个或四个人平稳的呼吸声。真的只有三四个人?真的是人的呼吸声?
在他过于紧张下产生狂热的想象力占据上风之前,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齐景然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响起:“入口,去那里,把眼睛瞪大了!”
这是个考虑周全的想法,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黑暗中齐诺很难掌握方位感。他听从了齐景然的话,凭直觉开始爬——结果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发出了声音。
引发的反应不可避免。一个熟睡中有规律的呼吸声突然改变了,有人清了清嗓子,然后齐诺听到有人费力地坐起身。“怎么了?”一个没睡醒的、听起来有点恼火的声音嘟囔道,“安格尔,是你吗?”
“别出声!”齐景然惊骇地用英语说,“我的天,请你安静一点!”
那个声音沉默了,大约有一秒钟的时间,帐篷里一片死寂。然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突然,一道明亮的光线划破黑暗,直照到齐景然的脸上。齐景然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急忙举手挡住眼睛。“卧槽!把灯关掉!”他下意识地用汉语骂道,然后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把灯关上!你想让它们逮住我们吗?”
灯没有关上,但那道光离开了齐景然的脸,匆匆扫过四周,然后向上冲着帐篷顶部。齐诺现在看到,为什么刚才掀起帐篷一角那么困难了,因为它根本不是布做的,而是一种感觉特别粗糙的皮革——毫无疑问,除了恐龙皮不可能是别的,它比齐诺见过的其他皮革要厚得多,也更重。
一个年轻男子把灯举起来,帐篷里立即亮堂了许多。齐诺自然也向上望去,发现在帐篷顶部固定了一面用黄铜色金属制成的弧形镜子,把小灯发出的光均匀地反射到帐篷的各个角落。真是事半功倍的设计。
在灯光中,他看到四张低矮铺着干草的床铺,上面坐着三个男人和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子。他们看上去睡眼惺忪,那个拿着灯的年轻男子也是。对于眼前的事情这些人似乎都没反应过来。
“是安格尔先生吗?”齐景然急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