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不容发之际那强横的气浪已擦过了她身侧重重打在颜初胸口，来不及发出低呼甚至来不及替他分担半点痛苦，她被轻轻一推飘开数尺，伸出的手指只触到他翩跹衣带，转瞬间自指尖滑开。身子骤然一沉整个人向下跌去，清九失声道：“阿七！”

一道金光自她脚下腾起，将她稳稳托住，只是再往前半步便是百丈虚空。玄氅飞扬，秦衣缓缓落在她身边，静静注视着她眸中焦急与疼惜。

颜初未防他竟会突然出手，仓促间只来得及筑起薄薄壁障，又怎阻遏得住那不可一世的出手。呼吸骤然一窒，胸口受到重击，五脏六腑仿佛顷刻碎裂移位。那一刻他拼尽全力将清九一推，自己却被重重击飞数十丈，鲜艳血迹划过一道长长弧度洒落，颜初勉力凝住身形，跟着又是大口鲜血喷落衣襟。

紧紧按住胸口，前日重伤还未调息好，并着新伤一道发作起来，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哪怕将咳声压抑得极低也逃不过她的眼睛。颜初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神色，勉强一笑，温声道：“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清九惊愕中夹杂着愤怒，抬头对着秦衣大喊道：“你疯了吗？那是阿七啊，你怎么可以对他动手？”

她的长发在风中散开，遮住了半边脸庞，秦衣下意识地想伸手替她拢在耳后，却蓦地顿住。半晌，他低笑一声，淡淡道：“原来你终究还是选了他。终究还是后悔了，想跟他走。”

那深不可测的黑眸中神色再不是她能读懂的，清九心口没来由的一痛，下意识地道：“不，我……”

秦衣静静看着她，她竟说不下去。那眸中温柔如故，依稀蒙上了一丝黯然，渐渐全都隐去，只留冰冷宛若刀锋，不仅伤人，更伤己。他淡淡开口，漠然得不带半分感情，像是月光下她摘下面具时决绝的语声：“差一点，我就信了。”

突然涌上的，无边无际无穷无极的痛苦与寂寞刹那间攫住了心脏，让呼吸都变得困难，漠漠黄沙，日正中天，清九却觉得忽然步入了无尽的长夜中永无归途……那个身影挺拔而冷漠，一刹间，仿佛离开她好远好远，再也追不上……

明明答应要陪伴，到头来却又反悔。他的感情已经那样脆弱而小心翼翼，一点点对她敞开了心扉，却被她狠狠践踏，怎么忍心呢？数不清的噩梦中转角那个伫立的身影，令人心痛得几乎要窒息。怎么忍心说好陪伴却又离开，一个人逃离这黑夜迎向光明……

他眸中冰冷而漠然，所有的痛都被妥帖地收藏好只在夜深人静之际将自己的心划得鲜血淋漓。他的寂寞，他的宿命，他的痛苦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倔强永远被当做理所当然。要是她走了，他该怎么办呢？呵，是啊，她什么都知道，可她只是，不愿意再陪着他。

泪水仓皇决堤，她知道那样的痛苦，被人背弃的痛苦，可如今她却要成为始作俑者。几乎就想要紧紧拉住他的衣袖告诉他，她不会走，她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可是颜初就在身后，她又怎能为了他辜负颜初？

是不是坚强的人，注定就要受到伤害？是不是因为坚强，就注定要背负更多？

只是眨眼的功夫，痛苦煎熬却像是比千年沉寂还要难过，眸中神色一分不少地落入他眼底，只是他眼中再也没有昔日的疼惜与宠溺，那一片冰冷几乎要让她寒到心底。明明说着不信，却可以彼此托付性命；明明说着别离，心却紧紧贴在一处；明明说着……

一百年的时间，难道真的，什么都回不去了吗？

他勾起的唇角，带着一丝冷冷嘲讽，明明多情至伤，却要做出无情的模样。泪水模糊视线，恍惚忆起他从前的模样，那样美好的模样。

无迹崖下他一剑斩尽邪祟，披着金色天光落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轻笑说：“别怕，有我在，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轻轻拭去她脸上泪痕，低声说：“把我们的名字，一人分她一半怎么样？就叫做，秦九吧。”

冰冷书房中他摔笔急急追出，咬着牙低喃：“傻丫头，怎么会没有关系，我会一直护着你啊。”

空旷石殿，那人盛怒之下，他将她死死护在身后，第一次向那人跪下，沉声说：“父亲，此事与阿九无关，所有责罚，我愿一力承担！”

还有，那个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中的噩梦之夜，他疯狂而绝望的嘶喊与笑声，带着满身伤痕与血迹跪倒在她身边，第一次紧紧搂住她，低喘着轻轻说：“那我，就陪你一起吧。”

哈……哈哈，她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他说，那我就陪你一起吧……可是如今她却要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