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哪里容得这么多人?大家也不挑着道儿走,打阵仗儿似的,漫山遍野的跑下去,有拿扁担的,有拿枪的,也有拿着粗柴棍的。带鱼李在后边吆喝道:“用不着这么多人,让他们有家伙的去,大伙儿别散,等在这儿!”大伙儿才停住了。咱们带家伙的九百多人分了两股,有的往缉私营去,有的往上庄去。大伙儿往回走,在后边儿嚷道:“别让这伙儿狗入的家伙逃了哪!”
一路上又跟来了许多人;咱们到了上庄,后边已经跟满了人,够一里多长。到了警察局的门口儿,他们在前面的全拥了进去,打起来啦。咱们在后边的有的往大脑袋家里走,有的去抓别人,大脑袋家院子里二十多个保镖的拿着枪『逼』住咱们,不让进去,喝道:“干吗儿?”
“叫蔡金生出来说话儿!”陆耿奎跑上去说道。
大伙儿也『逼』近去了。
“别上来!”保镖的把枪一『逼』。
我的哥子出来啦,他叫我们跑几个人进去跟大脑袋说话儿,我,大饼张,和陆耿奎进去了。半路上我的哥子跟我说道:“老爷没亏待你,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胡闹?”
“滚你妈的狗奴才!”他给我骂得回不出一声儿,只瞪了我一眼。他脑袋上多了块疤——嘻,他妈的,是我那天给治的!
大脑袋那家伙,你瞧他多舒服,躺在上房抽大烟,铺上还放了两盘水果,一壶浓茶,我们进去的当儿,恰巧那三太太装好了烟递给他。他抽了一口,喝了口茶,咕的声咽下了。他还没事人似的!我们一进去,他慢慢儿地坐起来问道:“诸位有什么事?”
“什么事?还什么事?东岳宫讲话去!”我见了他,简直的象猫见耗子,顶好一口吞了他。
“有话在这儿说不是一样吗?”好家伙!他还不肯去呢!你瞧他,一肚子的疙瘩,故意不动气,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摸』手枪。
“你存心去不去?今儿你愿意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一拍桌子,瞪着眼道:“我蔡金生受你们的吩咐,天下还有王法吗?什么话!”
这当儿外边儿大伙儿在嚷:“叫大脑袋出来!”
有人扔石子到院子里来。
“什么话!简直造反了!”他还那么说。
“去不去?”
“滚你们的!”他拿出手枪来对着我们,手往外一指。
碰!外面一声枪,接着一片声嚷,哄的大门倒了,大伙儿冲进来啦。大脑袋一怔。我趁势儿蹿上去,一下抓住他拿着枪的那只手。大饼张跑上来一把夺下他的枪。“走不走!”陆耿奎先给他一个耳刮子,扭住他的胸脯儿。铺上的那个娼『妇』根叫了起来,我的哥子抱了她就往里边儿走。
院子里倒了三个保镖的,一个家伙胸脯儿那儿扎着把刀子,还有个给马刀劈了半个脑瓜子,旁边躺着个叫人家撅通了肚子的,肠子漏了;满地是血。别的全叫绑了起来,枪都在咱们手里了。
大伙儿见了大脑袋,哄的声围了上来。
“打死那狗入的!”
大脑袋脸也青啦,大伙儿,简直是疯子,拳脚不生眼儿,一个劲儿往这边儿送来,我也带着挨了几下。大脑袋眼皮打裂了,直淌血,肿着半只脸瓜子。还有个家伙一伸手抓住了他的鼻子就扯。那囚攮的疼的直叫。再过一回儿管保叫大伙儿打死了,我们三个护着他想往外跑,叫大伙儿给挤得动也不能动。大伙儿打起人来真可怕,比海还可怕!比什么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