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稚杳你们不养我来养。”
年轻好听的男声蓦地插进来,
低沉磁性有力。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
走廊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拉长的身影。
年轻男人穿着一身修身清挺的白衬衫、黑西裤。西装外套被随手抓在手里,他头发微乱,呼吸微促,似刚经历了一场跑动。
额前落下几缕碎发,但仍然遮挡不住男人凌厉深邃的眉眼,此时正沉沉无声地对上宗老夫人的眼神。
是裴家的公子。
裴邵宗。
裴邵宗抬眸看了眼被所有人丢下的迟稚杳,眼里闪过心疼。
他缓步走到宗老夫人面前,维持着表面的尊老,勾唇轻嗤,
“既然宗老夫人不养,那我来养。但请您记住,从此迟稚杳跟您再没有半分关系。”
说完他越过他几人往蜷在手术室门前的那个小身影走去。
十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准备庆生的精致白裙,此时衣裙上却沾满了脏灰,她神情麻木地将自己蜷缩起来,被整个世界抛弃。
医院里到处都是冰冷的,连呼吸入肺的空气都刺骨冰冷。
迟稚杳抱紧双腿,浑身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她一闭上眼睛,宗明政含笑温柔的嗓音好像就在她耳边,宠溺地在电话里问她,“杳杳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迟稚杳心脏猛地缩痛,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她不要了,她什么礼物都不要了,她也不要爸爸回来陪她了.......
裴邵宗居高临下看着迟稚杳。
两道浓眉拧得死紧。
小姑娘浑身颤抖、白瘦的手臂上撞出明显的青色淤痕,单薄得像随时要倒下。
裴邵宗沉沉吐出口气,脸色实在不是很好看,他将手里抓着的西装外套摊开,长腿半蹲下来披在迟稚杳瘦弱到不堪一击的肩膀。
随后他手掌伸到小姑娘发丝凌乱的头顶,迟疑了两秒后,动作极轻地拍了两下,
他出声叫她,“迟稚杳。”
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迟稚杳恍惚间似听到爸爸温柔的嗓音,她满眼欣喜地抬起头来,眼里的光在看到裴邵宗那张拧眉担心的脸时,逐渐消散。
裴邵宗没错过她眼中闪过的失望,抿唇问,“还记得哥哥吗?”
迟稚杳颤着唇瓣,跪坐着上前,小脸上是无尽的委屈和茫然。
压抑克制的崩溃和害怕在这一刻得到爆发,她浑身颤得更加厉害了。
眼泪不要命地流满整脸,像抓住救命浮草一样紧紧抓住裴邵宗的手,
“哥....哥哥....怎么办.....我没....没有爸爸了.....我把他害死....了.....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哭得泣不成声,眼泪鼻涕一起流,毫无形象可言,抓着他只不断重复着,“哥哥你救救他好不好,救救他……”
裴邵宗没有说话。
他拿出纸巾,单腿膝跪在冷硬的地面上,动作不算温柔地替她把脸擦干净,随后撑着她的手臂站起身,
“起来,我带你去见你爸爸最后一眼。”
再晚一步,人就要被火化了。
可迟稚杳浑身软得像摊水,根本站不住,裴邵宗抿了抿唇,低声说了一句,“哥哥冒犯了。”随后弯身将人一把打横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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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裴邵宗敲开宗明政生前住的别墅,是保姆陈姨来开的门,“裴先生来了啊。”
陈姨侧身让裴邵宗进来。
三天前就是这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人将哭晕过去的小姐带回来,宗先生前脚才刚走,梅夫人后脚就带着人上门来闹,想把小姐赶出这个家。
最后还是裴先生上门处理的。
“小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了,裴先生你上去看看她吧,我去厨房给你们做点吃的。”陈姨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裴邵宗拎着一个袋子上楼。
站在迟稚杳房间门口敲响三声。
不多时,迟稚杳来开门,小姑娘眼睛红肿,小巧的鼻头也红红的,一看就没少哭过,“哥哥。”
她乖乖巧巧唤完后就低头安静站着。
裴邵宗见到她这副凄惨可怜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抿紧唇,将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她,
“去换上。今日你父亲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