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枕书与语清一同走出县衙牢房。
“语清,我有一事拜托你。”枕书伸手凝聚出一团功德之力,“帮冯安做场法事吧。”
语清疑惑:“道友为何不自己做?”
“李氏应该不想见到我。”枕书摇摇头,将功德之力传予他,“望他来世平安顺遂。”
枕书告别了语清,缓步回府,走过热闹喧嚣的夜市大街,也走过狭窄阴暗的巷子弄堂。
她拎着两坛酒回到林府,惊讶地看着满府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枕书快步走进攸宁院,刚进门就被柚子叶兜头一顿抽。
“你们做什么?”她抽身而退,一脸迷茫。
虞老笑眯眯道:“给您去去晦气,坏运皆消。”
“你们怎么比我还迷信?而且我是上公堂,又不是进牢房……”
好像也进了……
“多谢诸位,大可不必。”枕书无奈摇头,飞身寻了个僻静处喝酒。
今日无风无月,她一口一口抿着酒,着实无趣。
枕书身旁忽然多了一人,她递去一坛酒。
林岁棠将她的手反握住:「你若再不回,下一个死者就是我。」
“很疼?”枕书看着他的心口,“怎不来寻我?”
她习惯了每夜的痛,有时也分不清这疼痛是哪个造成的,倒是林岁棠居然没派人来抓她,甚是奇怪。
林岁棠不答反问:「你可后悔医治他?」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装鬼吓人也好,邪修害人也罢,都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她救人有错吗?她应当后悔吗?
“不悔。”枕书认真地摇了摇头,“医他,是我的善,杀他,是旁人的恶。我不能因旁人的恶就瞻前顾后,不敢施善于人。”
「你既明白,又何苦神伤?」
“我只是觉得有些惋惜,冯安他才二十二岁,热爱生命、憧憬未来。他听到今后能如常人时眼睛都会放光,连见到鬼怪都能说笑两句。我若能再周全些……”
枕书叹着气摇了摇头,她无法周全。
她能料到旁人会以冯安作为攻击她的利刃,从而施加一个护心符,却无法预知冯安会丢失平安符,让邪道有机可趁。
玄门解禁,必然伴随着邪道走向台面,会有愈发多的事情无法受控。
枕书能做的只有手握三尺青锋灭诸邪,一手医术济天下。
林岁棠突然踢了她一脚。
“你做甚?”枕书斜眼看去。
他指指脚下:「我着人刚换的瓦片。」
枕书视线下移,有些迟钝地看着碎瓦:“我这般境界踏雪无痕,哪里踩得坏瓦片?你莫要诓我……”
「那你赔不赔?」林岁棠见她重新鲜活起来的神色,不由轻笑。
枕书将手里的酒坛子塞到他手中:“这可是有名的泉州酒,抵你这瓦片绰绰有余。”
「泉州酒?」他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坛。
“那你想要何赔偿?”
「我瞧着你的功法不错。」
枕书嗤笑:“我这喝酒的人还没醉,你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不行?」
林岁棠扬眉,只见枕书勾勾手指,他疑惑近前,就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下颌。
枕书快速给他灌了一口酒,直将他呛得全脸通红。
她乐得哈哈大笑,道:“你无济世之心,那功法不适合你,这酒算是赔偿了。”
「赔、偿?」
枕书看他双眼迷蒙的模样,不可置信地推了推他,见林岁棠摇摇晃晃向后倒去,她忙将人拉回来。
“不是吧,这就醉了?”
「醉、了。」林岁棠大着舌头重复。
枕书的肩膀忽的一沉,她失笑仰头将坛中酒一饮而尽。
她望着远处的海棠轻声道:“今日多谢你。”
隔壁琼华院的屋顶上亮起一盏微光,两名劲装男人一左一右扶着画桌,兰衡坐在屋脊上挥毫泼墨,时不时抬眸看着高楼上的两人。
一夜宿醉。
林岁棠头疼着醒来,就见云生端着一碗药汤进来。
“公子,这是少夫人出门前准备的解酒汤,让您醒来务必喝下,免得头疼。”
林岁棠揉揉太阳穴,问:「她呢?」
“公子是问少夫人?”云生歪歪头,“她一早就去医馆了,您可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