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帝正与一众皇亲国戚谈笑风生,苏徵也在其身旁。
苏庆明至御前,目无他视,伏地跪拜,元嘉帝遂令他起身抬头。
元嘉帝属中人之姿,其形容并无特殊之处,他在深宫修道多年,唯独气质悠然,有别于世,但作为一国之君,在位近四十载,身居高位已久,身上的帝王威仪从内而发,普通人绝难敢与之对视。
苏庆明大方抬头,两世沉淀练就一身肝胆,他看着元嘉帝,面上无波无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待会可别让我骑你的马。
……
元嘉帝端详他片刻,笑道:“此子容貌清新秀丽,恍惚一面,朕竟忆起与皇后初见时。”
无疑这是一句不合身份的话,颇有耐人寻味的意思,众卿面色微变,随即笑着附和称是。
苏徵头一回见这么夸别人家儿子的,晋国公神色古怪,俯首道:“陛下说的是,不过皇后蕙质兰心,聪颖温婉,而犬子生性顽劣愚钝,呃……且年纪尚幼,实乃是云泥之别。”
“……”苏庆明心想:哪里云泥之别,我这是天生丽质。
此时的苏庆明还未长开,脸蛋稚嫩又有点偏瘦,给人一种弱不禁风之感,待过一年半载,那便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皇帝笑而不语,又问苏庆明:“平日习文多,还是习武多?”
“回陛下,习文多。”苏庆明答道。
皇帝笑意更甚:“那朕考考你,所谓‘天子诸侯,无事,则岁三田’,你有何见解?”
这题我会。
苏庆明从容作答:“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国无战事的时候,天子应遵循礼制举行狩猎,三品者,一曰干豆,二曰宾客,三曰充君之庖,每次狩猎所获,应用于祭祀,宴宾客,充天子之庖厨,以祈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帝听后抚掌称快:“好!大应人才济济,朕心甚慰,但武学也不能落下。”
“是。”苏庆明汗颜。
“嗯,来人,赐马!”
苏庆明膝盖软下去,扑通跪地叩谢圣恩:
就你那破马,看见野兽避也不避,还带着我往上撞,其性也烈,其命也贱乎!
但他只敢暗自不满呐喊,无奈那是御赐的马,不骑不行,难道真的要踏上前世的命运轨迹吗?
不——!!!!
苏庆明退回到父亲苏徵身边,不再有人关注他,而他满脸凄凄惨惨戚戚。
正这时,大太监应皇帝允许,请晋国公之子苏庆安圣前来拜。
苏庆安一身国子监儒生袍,走出人群,举手投足间气质雅然,世人皆为之瞩目。
来到圣前跪拜,他一如前世那般不卑不亢,自信傲然:“小人愿献赋一首,为游猎助兴,愿大应国运昌隆,天下太平。”
随即奉上早已备好的文章,有耳聪目明的小太监赶紧呈给元嘉帝。
元嘉帝此前对晋国公次子的才学略有耳闻,今晨看过一面,便心道果不其然,见国之栋梁主动请缨,尤是高兴。
元嘉帝大手一挥,命苏庆安念来与众卿品鉴。
“是。”
苏庆安清了清嗓子,声音清亮,开篇便是:大道匡君,示物周博。
元嘉帝只是含笑,没有过多表情,身旁的太傅抚须微微点头,百官便也静下去听。
“……乃使神兵出于九阙,天仗罗于四野……”
“赋文气势宏大,在这个年纪就能达到这般水平,着实不易,太傅和晋国公功不可没啊……”红袍官员与同事侃侃而谈,还不忘抬一抬太傅。
群臣在后面议论纷纷,或点头肯定或摇头否决,工部侍郎一瞥四下,哂笑道:“这等虚浮文词何以敢称宏大,此子轻薄为文,买弄文采,我看也不过是空有虚名罢了。”
皇家庆典,百官齐聚,勋贵皆至,正是交朋结党,展现自己的好机会,谁都不想错失良机。苏庆安此举本就是自己把自己推到诸公面前,有人赞赏,自然也有人嫉恨。
苏庆明听见这话,回头瞥了一眼老匹夫,默默记下。
文章质量如何在于听者的观感如何,每个人欣赏角度不同,那么看到的也不尽相同,如果能达到多数人认可,也便是成功的。
“……曷若饱人以淡泊之味,醉时以淳和之觞,鼓之以雷霆,舞之以阴阳……”
苏家二郎的朗诵声悠扬如风,断断续续传入耳朵里,终于在百官公卿与无数国子雷鸣的掌声中落下尾音。
苏家三郎的掌声尤为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