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柠,柠柠!”
谁……谁在叫她?
李秋柠觉得浑身沉甸甸的,眼皮都抬不起来。
她努力睁开眼,阳光从树梢间洒落,刺得眼睛生疼。
她眯起眼侧过头去,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板上,那木板被人拖着,还在不停往前移动。
“谁?”她小小声叫了一句。
正在前行的人脚步一顿,木板停了下来。
李秋实丢掉绳子,急匆匆跑到她身边蹲下。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衣服上全是泥污,头发乱糟糟的,嘴唇干裂,肩上的衣服也被绳子磨破了,露出了点点殷红的血迹。
他看着李秋柠,眼眶微红:“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李秋柠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就连抬一抬手指都痛得不行。
见她皱着眉“嘶”了一声,李秋实紧张起来:“先别动!我这就带你去寻大夫。”
“阿兄……杏花她……”
李秋实见她提到杏花,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低声说:“我把她安葬在小树林了……如今这般情况,也没法带她回去。”
“你们自幼一起长大,虽名为主仆,实际上也许比我这个亲兄长还要再亲上几分。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等我们回去安置好了,再找人来接她回家……”
回……家吗?
可哪里才是她的家?
杏花来到她身边的时候,才七八岁上下。
杏花自幼家贫父母早逝,一直跟着大伯一家生活。
没几年,堂兄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家中缺钱缺得厉害,大伯母就把杏花卖给了人牙子。
那时杏花长得瘦瘦小小的,做事也不机灵,在一众丫头里最不出挑,这才分到了她身边。
她还记得初见杏花初来的时候怯怯的,每日缩在角落里也不爱说话。
可后来她要被送到富冈庄,杏花却第一个站出来,要陪她一起走。
如今她要回京了,杏花呢?
“姑娘,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姑娘的!姑娘在哪儿,奴婢的家就在哪儿。”
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丫头,再也回不来了。
李秋柠闭上眼,身侧的手紧了紧。
李秋实见她神色不对,忙说:“柠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秋柠平复了心绪,微微摇了摇头,问:“兄长,西陵镇离这里有多远?”
李秋实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清楚,不过这里应该离官道也不太远,等走到大路上我们再问一问,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李秋柠没说实话,只说:“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那群山匪说要去西陵镇领赏,我想着今日这事只怕有蹊跷,想去看看。”
“确实蹊跷。”李秋实点头,“我醒来的时候见他们都死了。他们上来就下死手,看着不像是求财。亏得我们运气好,也不知是哪位好汉救了咱们。”
“……”李秋柠沉默了一会儿,“既然人家做好事不留名想必是不方便露面,咱也不要将这事放在心上了。”
李秋实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称赞道:“柠柠经此一事倒是成长了许多。”
说完又跑到前头拉木板去了。
李秋实拉着她兜兜转转在林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走了好久也没找到出去的路。
李秋柠本来就不太舒服,每次板子一颠,她就觉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只是碍于自己如今残废一个,做苦力的都是李秋实,她也不好多抱怨。
又走了一会儿,李秋柠实在忍不住了:“阿兄,不是说我们离官道不远吗?怎么这许久都没到?是不是不认得路?”
李秋实脚步一顿:“应该……可能……也许认得……吧?”
他此言一出,兄妹俩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所以……兄长你还是真不认得路啊?”
李秋柠平平无奇的话语不知道刺激了李秋实那条神经,他恼羞成怒地说:“不认得又怎么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李秋柠见他情绪不对,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自己是个榆木脑袋——与阿兄多年未见,居然把这茬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