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液滑倒。

银色的光焰星星点点飘落眼前，他惊恐地看向已然报废的修复舱。

“怪物”出来了。

银焰在他身上汇成巨人的虚影，亚波人能勉强辨认出他现在大约还是那碍眼的地球人的模样。

胸口开着洞，心脏在里面现鲜活地跳动着，他甚至能瞧见边上尚未愈合的森森白骨。

【你自由了！】

控制室内的人形在光流中高声大笑。

【从今往后，没人能命令你，没人能驱使你！】

【你所行为皆由你所愿！你所思虑皆如你所想！】

【光啊……你自由了！】

最后的权限铭牌落入动力炉，在核心极高的温度下熔成废渣。

亚波人的表情定格在愤怒、惊恐或茫然的神色上。

他们或举着光线枪，或对着光屏上滚动的数字，或正准备扑向背叛者蓄势待发，或挥舞着手臂拼命喊着什么。

下一个瞬间。

银辉笼罩了一切。

……

向次元的深渊中探入半个“身体”的飞船忽然迸出银色的辉光。

斑鸠贞治发现飞船外壳正窸窸窣窣冒出裂纹，紧接着是金属崩毁扭曲的鸣响。

大量黑色烟絮顺着那些裂缝汇入异次元的虚无之中，强光爆闪，令他不得不遮住眼睛。

等刺眼的辉光消失，再睁眼时，只看到手捧光球的银色巨人。

巨人身后，原先飞船的位置已经空无一物，只余一道正在缓缓合拢的红色巨口。烟絮绕过巨人，正涌入红色的深渊之中。

第一百零二章 我的愿望（悬赏加更4k）

世界安静了下来。

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掌心躺着个人，或者说，能确认是人形的生物。

他失去了半边身体，颌骨露在外面。但他仍然活着，现在还活着。

破碎的天空、深渊般的裂隙、硝烟与腥风、尘烟与断瓦。

怪兽、战机、飞船。

避难所里仰望着天空的人们、战场中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战士。

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轻轻托着躺在掌心的人，无措地将自己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渡给他。

外露的颌骨一张一合，那人说话有点儿漏风，但能分辨。

“真好啊，我还以为连句话都说不上了。”

他能感受到艾斯坦德的生命能量如烈日下的融雪般抽离，像被死神拥抱，死神不知餍足地吸取着鲜活的生命。

……不准死、不准死、不准死不准死！

应该去哪里再找点亚波人的药剂，应该去哪里寻找可以维持生命的东西？有很多血很多组织液，他一定很疼。他怕死的，地球人总说地狱很黑很可怕，但天堂也没有他的朋友，他一定会孤单。

现在的样子活像被烧焦了一半然后叫雨水淋湿的树干。他在变作地球人模样的时候犹豫了很久，应该很在乎形象，他应该用棕色的眼睛真诚地望着自己，说教也好、命令也好、玩笑也好，他应该伸出手敲自己的脑袋。

“塞缪尔，对……”

“我不喜欢听！”

艾斯坦德愣了愣，牵扯肌肉露出个微笑。半边颌骨露在外面，这个笑一定很狰狞。

“那我不说，我……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教你，以前不敢说，现在说不完——我真是个不合格的引导者，不论从哪个意义上。”

药效渐渐消失，原先塞缪尔的光尚能维持住形体，现在只能不可逆转地看见血液从每个伤口中涌出，生命与灵魂从每个缝隙中逃走。

对了，塞缪尔记得，奥特战士可以把自己的生命与他人以融合的方式共享，这样做的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艾斯坦德抬起尚存的一只手，焦黑的外壳下，丝丝烟絮渗出：“亚波人死后都会变成‘怨念聚合体’的养料，虽然很不想这样，但我好像没法拒绝。”

烟絮缠绕在他指尖，意识也随之被抽离，那是灵魂深处的雀跃，亚波人的本质，正催促着他快去完成这一种族的夙愿——成为“怨念聚合体”的一员，见证文明的永恒。

“不要走。”

枯枝般的手指微微弓起，他尽量弯曲食指与中指，用指关节敲敲光之人的手掌。

引导者敲敲fos-001的铁疙瘩脑袋。

远处，深渊的裂隙中渗出浓黑的雾，如果你看过海潮倒卷，那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