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惊人的消息从张青嘴里说了出来:“我二姐要嫁人了。”
郝似惊得张大了嘴,可这惊诧,与其说来自这个消息,不如说来自张青的状态。
郝似从没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张青。自从雷桂英让郝似把张青当榜样,郝似就开始暗中观察张青的所言所行,真的是应了那句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张青用高于她年龄十几倍的生活策略应对着家里家外的温饱安全以及是是非非。无论是眼见还是耳闻,郝似都没见过听过张青这过般慌乱,不禁仔细看着自己的偶像。
只见张青原本利落的短发油毡一样,一块块、横七竖八地立在头上。一张瘦削的小脸枯黄着,没有一丝油光。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着勉强罩着那具小小的躯壳,好像在发出无声的抗议。
“青姐,到底怎么回事?你别着急,慢慢说。”郝似沉稳的样子,应该比张青更适合“小大人”这个称号。她费力地拿起桌上的玻璃凉杯,给张青倒了多半杯水递过去。
张青也不嫌凉,抱起水杯,咕咚咕咚倒进嘴里,又缓了一会儿神,才把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告诉郝似。
原来,这天一大早,张澄就把弟弟妹妹从被窝里哄起来,说要带他们去郊游。等他们舟车劳顿地到了地方,几个小的都傻眼了。
“郊”是足够“郊”的——桐县最东边,再往前走就不是平城了。“游”可是一点没有,到处都是方圆百米的庄稼地,除了捡麦穗,哪有什么可玩的。
一个满脸褶子,头发没剩几根的“爷爷”到车站接他们,还赶了一辆满是猪屎味的平板车。
几个孩子捂着鼻子,挤在平板上,张澄和“爷爷”并排坐在前边。
“爷爷”边赶车边自豪地介绍着自己的家乡,什么亩产值,土特产,总人口,事无巨细。张青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支棱着耳朵,随时捕捉有用的信息。
“爷爷”很健谈,自从你见了面,嘴就没闲着。张澄却自始至终没说一句完整话,除了“嗯、啊”,就是低头不语。
张青深知这个二姐打小就是“闷葫芦”,心里想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从不跟别人说。要不是郝似托她当说客,又正好撞见郝猛拦着张澄“诉衷肠”,他们俩的事,打死也不会大白于天下。
好在张青什么人都不怵,最善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故作天真地问:“爷爷,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吗?”
“不许叫爷爷。”没等“爷爷”发话,张澄先不干了。
“不妨事,不妨事,孩子嘛,不了解情况。”“爷爷”很有涵养地笑着说。
“哎呀,对不起。”张青假装不好意思捂着嘴:“那不叫爷爷,叫什么呢?”
“叫……”张澄脸色一变,低下头。
“瞧你,这有什么害羞的,都是早晚的事。”“爷爷”看了张澄一眼,眼里都是爱怜地向后扭过头:“叫姐夫。妹子,对了,还有兄弟,以后啊,我就是你们的姐夫。”
姐夫话音未落,张梓应景地放了一个响屁,接着就是尴尬的沉默。
“你们,你们什么态度,叫人啊!”张澄耐不住寂寞,率先发声。
张青刚刚明白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又被姐姐这样责备,瞬间火冒三丈:“叫什么叫?小五都替我们说了。”
张梓一直是家里最乖的,见三姐发火,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哇”的一声哭起来。哭声打破了沉默,更打破了尴尬。
再后来,张青找了个机会,跑了。
张青倔强地抹掉脸上的泪水,狠狠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让二姐嫁给那个糟老头子。”
“你就这么跑了,你姐还不得急死?”郝似很佩服张青女子有泪不轻弹的样子,说得有些言不由心。
“我就是让她着急,她一着急找我,就没工夫嫁人。我就不信了,凭我张青,还搅不黄一门婚事?”
事情果如张青所料。张澄没多久就带着小弟弟、小妹妹回来了。姐俩一见面,什么都没说,就抱在一起,无声痛哭。
仿佛所有张家的苦、张家的难,都能随着那无声的泪水,默默流淌。
郝似很能共情那种无依无靠后,找到相互依靠的感觉,跟着落起泪来。哭着哭着,她又想到自己的前世今生,不禁涕泪横流,几乎喘不过气。忽然,一只小手伸过来,塞给她一块绣着小花的手绢。
郝似的鼻涕都快过河了,正需要一块手绢,一把扯过来,胡乱抹干净脸上的液体,才发现给她递手绢的是张家最小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