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到大没怎么受过伤,顶多是感冒咳嗽这些内伤。第一次给别人涂碘伏,刚开始她还有点紧张,像大考前五分钟,坐在位置上等待老师下发卷子和答题卡时,晃着的手。
宋可食指微微勾起他的下巴,端详艺术品般扫视过全脸,确认没有落掉其他的擦伤,才满意地点头,成就感爬满心窝。
“嗯,不错。只是你要好好涂药膏,虽然受伤面积不大,但毕竟是脸,脸上可不能留疤。”
宋可几乎是用气音的大小讲话,像是自言自语,轻的不能再轻,但两人的距离太近,可以嗅到彼此的呼吸。
宋可蓦然注意到何让一直盯着她,平日里俊秀的脸庞无限放大,大到她看得清何让偏褐色的瞳孔,瞳孔里一弯明显的黑。
心漏了一拍。
他到底是怎样的?
是整日慵懒淡漠、爱趴在桌上、总是旷课旷晚自习的班级后进生,还是一个抬眼就能唤来一群朋友,全校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中校霸?
是偶尔爱逗她、损她甚至幼稚戏弄她的自恋同桌,还是刚刚拐角处那浑身布满狠戾,眼神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沉默寡言的少年。
还有他和秦好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微微弯下的腰,对她和风细雨有求必应的。
但他怎么能在和秦好暧昧的时候对自己说什么,三个月内拿不下许易就和她谈恋爱?
又在戏弄她吗?
有没有想过秦好公主发飙,她该怎么在学校正常生存。
宋可失了神,没注意到手下的棉签已经错了地方,差点要滑到他的唇畔。她赶忙用指尖擦去那滴错误的碘伏,冷热交织。
冰冰凉凉的是药水是液体,那热的是什么?是她的指尖还是他的脸颊?
宋可不自觉掐紧了棉签木棍,心里慌乱却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限平和的现实感。
“想在我身上坐多久?”
底下的少年幽幽开口。
被窥破心事宋可噌的一下跳起来。原本的无限平和被天翻地覆地搅动坏了,她心里是狂澜。
握着棉签,像握一根救命稻草。
她跑到沙发另外一头坐下,手搁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坐的乖巧。
何让站起来收拾,把瓶瓶罐罐放进药箱,物归原处,有条不紊。高大的身影做起事来从容淡定,几下就收拾整洁了。
他家和学校课桌简直是两个世界,家里一切东西都摆放的各有归处、干净整洁,课桌上一堆书乱糟糟地瘫在桌上,十天八天不挪位置。
用何让的话说,所有东西都有自己的位置,至于那些书为什么这么放,只因为它们本来就在乱七八糟的位置而已。
什么歪理。宋可听到的时候嘁嘁嘴,不当一回事。
来到他家才发现,“所有东西都有自己的位置”践行挺到位,让她对“这些书本来就在乱七八糟的位置”的质疑都开始动摇了。
宋可望着他收拾的背影,修长的手指搭在药箱盖上,骨节分明。
高大而慵懒,时间在他身上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