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哥来了，好久没看见你，上周去哪了？”女生穿着松松垮垮的工装裤，搭着滑板靠近，向何让问了一声好。

“有点事。”何让跨坐在广场的花坛边，解开鞋带，重新系了一次。

他不像往日一样随性慵懒，愿意聊一些有的没的。今日眉头锁着，浑身散发着冷冷淡淡的气质。

女生洞察了不对劲，很自然地坐到他边上，开口问：“怎么，有心事？”

何让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说：“我家里的事，你也好奇？要不找个酒吧，留下来晚上彻夜长谈。”

语气痞痞的，是人都能听出里边拒绝的意味。没有调侃，没有玩笑，就这样不徐不缓吐出几个字，像是警告的反问。

怪不得江屿说，何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原因就在那张时不时冒出来的臭脸，把姑娘家家全都吓跑。

女生心知他今天不痛快，讨了个没趣，悻悻离开。

何让放下滑板，把平常练的几个动作重复了几次。他滑得心不在焉，最后一次练的时候差点摔倒。

索性不滑了，何让把板竖起来，靠在花坛边上。自己走到广场另外一侧，靠在江边的栏杆上，望着沉下的夜色。

“哥。”

身后传来清脆的一声。

何让知道是谁，他无动于衷地站在那，没有回头。

何家欢习惯了何让的冷漠，他没走上前，只隔着几步的距离继续说：“哥，爸让你有空回家吃个饭。”

“吃个屁。”

回应简单有力，迅速穿透过湿度很重的空气，钻入何家欢的耳中。

“集团近十年的发展重心南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爸妈考虑过后决定搬回南晏，你要是想回家，随时都可以。”

何家欢忽略了何让糟糕的态度，自顾自说着。他穿着一身校服，干净而规矩，头发剃的很短，俨然是标准的高中生模样。

“王叔说你住在北区6号，是吗？我们在南区15号，搬回来吧哥，你一个人住，也没有人照应。”

他胸口校牌泛着江面映射来的月光，微微发着亮。

“现在我和乐乐也在一中上学，高一一班，爸说早上王叔可以送我们三个一块儿去……”

“不需要。”何让蓦然转过身，眼神阴鸷，紧紧锁住何家欢，声音难得有些失控，“你们的家，你爸你妈，和我有什么关系？”

广场上人来人往，小孩的哭闹，窸窣的聊天，喧嚣的广场舞震得耳膜发疼。

江风掺着寒意，不留情面地钻进少年的卫衣领子里，沿脊柱而下，冻得叫人发颤。

何让只身站着，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他似乎冷冷哼笑了一声，淹入了嘈杂的背景。何家欢离他有些距离，没太听清。

“没人照应？这么久了都没人照应，不还是没死。”他说的很轻，像只说给自己听，眼神幽幽泛着自嘲的笑意。

何让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何家欢面前，浓眉微微抬起，直直盯着他看。

何让比何家欢高一小截，近距离相对，压迫感迎面而来。他的冷冽的瞳孔深不见底，盛着不知是恨意还是麻木。

“你回去跟何鸿说，我有腿，可以自己去学校。还有，在学校里别叫我哥，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话音刚落，他便迈开步子掠过背着书包站在原地的何家欢，径直去花坛附近拿了滑板，离开得很决绝。

何家欢望着他寂寥的背影，没有太多的波澜，只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回家和何鸿交代，以及思考最后一道数学题的第三种解法。

早就习惯了，习惯了何让的冷言冷语，习惯了他从小到大的恨意和针对。

人的情感……无非是这样。

该做的他也做了，该送达的话也送达了，他只是这个家庭的子女，再怎么传达感情也总是迂回的。

有些废墟注定留在原地，等待着摧毁它的人重新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