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李和便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皱着眉头抽了口冷气：“先生，有一件事我没想明白。”

“嗯。”卫已抱起了小将军。

“我注意到了一个疑点，但不知为何，当时先生没有细问此事？”李和说着从整理好的文件中翻出了刘则的陈词记录。

李和指的是捉钱案，卫元被刺杀的当天，他曾在市集中查获了乱收偿息的捉钱浮浪子，并打算针对捉钱一事展开深入调查。

要知道捉钱人的背后是捉钱品子，捉钱品子的背后是官府，卫元要调查捉钱案，毋庸置疑，剑锋所指的方向就是敦煌官府。

天下捉钱人之所以臭名昭著，说白了，就是官家用强制力在民间放高利贷，背后的水可想而知会有多深。

卫元这一举动相当是敲山震虎，既然是老虎，那就有吃人的可能。

所以李和猜测，卫元调查捉钱案的举动，动了官府的蛋糕，所以惨遭毒手。

然而，李和又觉得这条线索非常明显，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勾检官，卫已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件事。

可白天会审的时候，卫已并未针对此事提过任何问题，这令李和不解。

“端中的推测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这条推测又难以成立。”

“哦？我倒想听听怎么个难以成立法？”

“理由有二。”

裴正站在门外听得心里直痒痒，恨不得也凑过去讨论。

卫已简单地说明了理由。

所谓公廨钱，即是朝廷下发给地方官府的一笔用以借贷的钱款，地方官府可以用这笔钱来放贷，收取利息，官府的这种行为叫做捉钱。

民部虽对公廨钱的放贷偿息有所限定，但地方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适当调整。

敦煌是中西大都会，城中的外邦人远远多于本地人，且皆是商客，因此物价远高于中原，捉钱人在放贷时提高利息，很难说是违禁。

所以捉钱案里，顶多只能追究捉钱浮浪子殴打百姓的责任。

退一步说，即便卫元查出什么来了，敦煌方面只需稍微动用河西公关就能轻松摆平。

更何况卫元还没开始着手调查，因为这点小事，就对皇帝派来的司隶大臣痛下杀手，简直是小题大做。

卫已道明了一个理由，李和就被说服了，但是他还想听第二个理由。

“捉钱案与族兄遇刺案相隔的时间太短了……”

卫元发现捉钱人乱收偿息是当天上午的事情，而卫元失踪是当夜子丑时分的事情。

两件事相隔不到一天。

即便如李和说的，官府害怕卫元翻出大案来，因此设计刺杀卫元，这反应速度与办事效率未免也太快了吧。

而从此案的精巧程度来说，涉案人员绝对在三人以上，而完成部署、动员、设计、杀人、消除痕迹，别说半天了，给他们十天可能都不够。

因此，卫已断定，卫元遇刺案与捉钱案没有直接的联系。

李和彻底服气了，门外的裴正也不禁地自顾自点头。

两都御猫果然名不虚传。

“这些事情先生都是在当时就想明白了吗？”

李和虽与卫已共事多年，但仍旧惊讶于卫已的思考速度。

“经验使然，卫某并非一开始就想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但直觉告诉我三个字‘不合理’，故此没有当堂质询的必要。”

“那先生找到了突破口了吗？”李和又问。

卫已摇了摇头。

他可以笃定，族兄遇刺案是一次极为精巧的谋杀案，凶手肯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有策略有计划地对族兄展开刺杀的。

目前可以勾检出的动机就是，卫元在西巡的过程中触犯了某人的利益，或者是发现了某人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司隶台是公认的高危职业，司隶官员容易遭到刺杀的原因很复杂。

许多人认为司隶台据守在督查第一线，他们最容易得罪地方官，一旦被调查者走投无路，就极有可能对司隶刺史痛下杀手。

不过卫已觉得，这只是表层原因，试问一个地方官员，哪来的权势与胆气刺杀朝官呢？

深层次原因在于派系斗争。

大隋统一天下，靠的是关陇班底，但这群八柱国侯爷在天下大定之后，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功劳簿上混日子了。

早在文帝朝，功臣子弟吃空饷的情况就非常普遍了。

为此隋文帝进行了三省改制，并草创了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