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王朝全承北朝崇佛的风气，酷爱凿刻石窟，加之国力丰盛，两代君王不遗余力地经营佛寺，两相继代共开凿石窟达七十八口，超过了前朝总和的一倍之多，营造的佛像则多达六十万身。

酷爱文艺的卫已甫至三危山，就被阳光下的千佛洞给震撼住了。

阳光下，悬崖峭壁之上散布着蚂蚁一般的工匠，叮铃铃的凿刻声此起彼伏。

究竟僧人露出了自豪的表情，开始向卫已等人介绍起了千佛洞。

前秦建元二年，一位叫乐尊的云水僧游历至此，一天黄昏他在大泉河河谷上眺望三危山，见夕阳下金光万道，辉煌圣洁，如同各般奇异的佛光圣影，于是僧人当即决定要在摩崖上开凿佛窟，经过数代人的努力，这才有了如今墩煌佛事的昌盛。

卫已凝神望着摩崖上大大小小的石窟，神色不知什么时候暗淡了下来。

使君想到兄长卫元了吧，究竟僧人连忙收束起那股外溢的自豪感。

“让卫司隶的案子尘蒙于此，不得不说沙门有一定的责任。”

这话像是说给卫已听的，也像是说给不可见的佛法听的。

僧人心中涌荡出一股陪卫使君查明真相的冲动。

于是不等卫已回答，究竟僧人就道：“使君大人，小僧有一个请求。”

“嗯。”

“可以允许小僧辅查此案吗？”

僧人参与查案，闻所未闻。

卫已沉吟了一阵，而后道：“卫某倒是没有意见，但崇教寺僧人地感尚未脱离嫌疑，高僧要参与调查恐怕会招来非议。”

“小僧不怕非议，安静持寺、崇教寺诸僧都不怕非议，只要查明真相，一切就都能说清了。”

看来究竟僧人是下决心了。

卫已略作思考后吩咐李和给僧人草拟了一份申请，而后让他签字画押，只要法曹那边同意，盖下大印，僧人就能参与调查了。

末了究竟僧人邀请几人入崇教寺用斋饭，饭罢小憩，千山僧人带着众人径直去往降魔窟。

来之前卫已觉得千山是个老人，结果发现对方才四十出头。

千山僧人大块头，红脸膛，乍一看像个武僧，无怪乎他能直视魔王图并将它画了下来。

因为发生了命案，降魔窟已经用一扇厚厚的柳木门封住了，千山高僧打开门上的大铜锁，正要开门时，他忽然扭头提醒大家：“魔王图诡怪无比，一会儿千万不要紧盯着看。”

众人点头。

说罢千山高僧推开了柳木门，这时忽然凭空起了一道阴风，紧接着石窟深处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怪嚎。

众人皆是一凛。

龙氏女本能地退到了男人们的身后。

“是鬼怪作祟吗？”李和两眼发直，愣愣地望着前方黑魆魆的洞窟。

究竟与千山两僧人感到一阵不安，降魔窟虽然怪事不断，但从未在大白天闹过鬼。

应该是卫元大人屈死的魂魄看见弟弟来了发出的咆哮吧，看来卫元大人对崇教寺仍旧怀有怨念，究竟僧人在心中诵念起佛经来，不禁更加期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裴正噌地一声抽出了千牛刀，狭长的刀身映着太阳光照射进洞窟深处，可里面却空无一物。

怪嚎只持续了两个弹指，旋即消失在寒风之中。

“大家不必惊慌。”卫已用其特有慵懒的声音道。

因为疾盲，卫已眼前只有一团模糊的黑色，里面也不知道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但他毫不畏惧地走进了洞窟。

裴正紧随其后。

“使君小心，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物皆在道格之中，包括有与无。”

卫已忽然抛出这么一句富有哲理的话，裴正自然是无法接茬，好在卫已紧接着问：“裴千牛，你知道惧怕和担忧从何而来吗？”

裴正摇摇头。

“因为不了解，不认识，不知道，所以才会妄测，一旦认识了，恐惧就烟消云散。”

卫已这番话既是对裴正说的，也是对大家说的。

“今日化雪，天气尤寒，石窟处在大山高处，又是一个下沉格局，柳木门打开的瞬间，外面的寒气俯冲进石窟，我想石窟内里必有细小窍穴，方才那声怪嚎，就是急风穿过山隙窍穴发出的声音。”卫已解释道，“风水天象学上有‘石山多龙吟’的说法，说的便是这种现象，因此并不是什么鬼怪作祟。”

众人一听，皆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