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众人返回敦煌城,上午小憩无事,下午计划去北镇房进行实地调查。
南镇房,高大的裴正按刀而立。
裴正此时所持之刀是从衙署府库借来的,此刀名为狮吼洗心,是一柄三累狮啮环首直刃,听府库老吏说,这柄狮吼洗心刃出自前凉某位得道高僧之手,他为劝谏凉王止杀,特持洗心刃死谏,无奈凉王不听,僧人发愿之后以此刃当众自裁。
僧人死后,洗心刃每夜都会在鞘内震颤,发出类似狮吼的摩擦声,凉王以为圣物,将其供于庙宇之内,前秦攻破前凉王朝后,洗心刃被当地沙门保存,一直不曾面世,直到大隋统一天下之后,敦煌沙门才将此刃献出,但郡守以为自裁之刃不详,因此将其搁在府库,直到裴正挑选趁手兵刃时才让洗心刃得以重见天日。
狮吼洗心刃长约两尺半,背宽如鲫,刀身略呈倒三角行,有轻微祥云刃纹,是一柄典型的突刺破甲刃,比之禁中千牛刀略沉,但臂力强劲的裴正用起来正好,只是裴正的刀法大多是劈砍,忽然换用这种突刺刃有些不大适应。
不过总比手中无刀强。
馆舍内,卫已静坐在胡床上,今日他换上了玄色交领道袍,未扎发髻,任由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背上,可能因为常年修道的缘故,卫已的头发乌黑浓郁,为同辈者所不能及。
阳光被透雕窗棂析成数条光带,洒落在洁净的方几上。
卫已沐浴着暖阳,心中默诵黄庭经,灵台瞬间清爽空旷,继而全身如沉水中,随着呼吸越来越深,身体又似飘荡在云端。
这是卫已修行多年的“心斋”,通过坐忘方式摒除杂念,达到虚静纯一的境界。
一炷香后,思虑全无,宛若新生。
昨天会审的卷宗被整齐地码放在西宾席的一张大书桌上,按各条目分类放好,一目了然。
这些都是衙署掌案赵可乐送来的复抄本,他负责公务文件的日常打理与归档。
每个折狱官都有自己的办案习惯,如赵绰尚直,喜欢公开庭审,而他的徒弟卫已却喜欢私审,且从不动刑。
此外,卫已格外重视文案卷宗,他认为语言可表之处,便是真相所藏之地,只要穷尽文字材料,就一定能勾检出有效信息。
卫已简单吃了一碗粥茶,而后将会审材料粗略地翻阅了一遍,案件始末在脑海中又演绎了一回。
究竟僧人已经帮忙解答了运尸的问题,现在还剩下两大难点。
其一,凶手是如何从公馆吏舍中将卫元挟持出去的?
其二,凶手是如何在宵禁的情况下将卫元挟持出城的?
第一个问题已无需多虑,公馆的安防情况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无人能在重重守备之下,将王朝司隶大臣挟持出来。
除非公馆内存在暗道沟渠,但卫已觉得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如果存在这种情况,早在案发当时,公馆方面就是主动上报此事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要在宵禁的前提下将一个大活人挟持出城,这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敦煌城因地处中西关津,是扼要的军事重镇,除却州司自募的常备郡兵外,鹰扬府也会派遣常驻府兵驻守城池险隘,西北南三门皆由府兵把守,除非有紧急情况,否则城门是绝对闭而不开的。
此外,各处城阙、箭垛、望楼皆有精兵把守,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凶手会飞,否则根本出不了城。
久思无益,卫已换了自在坐姿,轻靠在椅背上,略作放松。
这时狮子猫悄无声息地爬到了卫已的怀中。
卫已轻轻抚摸着狮子猫的脑袋:“小将军,卫某这次算是碰上对手了,小将军倒是说说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狮子猫用鼻子在卫已的手掌上蹭了蹭,喉咙里咕噜咕噜着,一双蓝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卫已。
“小将军也觉得不可能吗?”卫已宠溺地笑着,狮子猫又舔着自己的前脚掌,脑袋一抬一按,那样子似乎在点头。
而当卫已对猫咪说出这句话后,脑袋忽然被阳光般的灵感刺激了一下。
“不可能……”卫已自言自语道,“对啊!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做到。”
卫已的灵感唰地一下燃烧了起来,他立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而这个猜想能完美解决以上两个问题。
那就是卫元并非是在七月十五夜被挟持出城的,而是在十五日的白天就被凶手运出城外了。
原因有二。
首先,皇帝有意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