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州王耐心全失,竟没理会使臣一度喊冤,只草草令葵吾将证词归拢便是。
薛纹凛的视线在祁州王和盼妤之间来回两次,眉眼里的忧心忡忡将盼妤看笑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父皇的底线有二,一是我活着,二是祁西关系不生变,如今既有京兆尹出马,谁是凶手有何重要的?”
薛纹凛从她的反应里才意识到自己略有失态,而眉间又实难以舒展。
他仍是禁不住小声地问,“你心中如何做到浑然不在意?”
少女看向真凶的表情里无悲无喜,隐隐透过真凶还在思索些别的东西。
她盈盈浅笑,眸眼平静,嘴唇微微启动,“浑然不在意?哼,确实有些托大。我只是早早学会不把时间浪费在无用功上。”
她向前来到主座下,一字一句稳稳向着祁州王道,“父皇,我要带他回祁州,我还有好些问题要问。”
祁州王对这个女儿多少有些愧疚,虽向葵吾打着商量,口气却难得坚持。
“大人,就这么办吧,我们的人我们自己处理。”
葵吾单手拎着瘫软成一团的使臣,全程几乎没有与薛纹凛对视,兀自疏离地回答,“那就请王上再给我一天时日。”
祁州王眼神向盼妤征询意见,见少女不情不愿,仅仅皱了皱眉,沉声回了个好。
“父皇!”她即便猜到主座反应,仍是忍不住当众反抗,这声父皇将将出口,就见祁州王朝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
少女脸色转而苍白,挺直的背脊饱含倔强,勉强挣扎道,“就一日,不多不少。”
薛纹凛默默看在眼里,堪堪将视线转移,望着祁州王轻声对盼妤说,“郡主心中还有牵挂,不如与我们走一趟京兆尹府。”
盼妤动作激烈地看向他,咬牙暗自锁眉,“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我可以听凭你命,但这个人必须是我来处置。”
薛纹凛似不经意地呵呵轻笑,微俯身躯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我与葵吾皆知你牵挂,何必掩耳盗铃?”
“你!”少女顿时瞪圆了眼,随之瓷白的脖颈微微发红,连带双肩都做出了颤动反抗的姿势,但她拼命在忍,在忌惮主座的反应,于是终究没有发作。
薛纹凛这时才不紧不慢地踱步走近葵吾,无人在意葵吾安排的侍卫在堂中动向,他临走时,不知蓄意恶意还是真的幡然醒悟,又去朝那少女耳语。
“他必定对婴孩的巨细知情,对么?”
薛纹凛故意放轻了音调,甚至耳力过人也未必知晓他这番细语的内容。
那是专门说给少女听的,令她辗转反侧,令她心慌意乱,令她浑身止不住颤抖。
那两个字看似耳语,其实在盼妤眼中,完全无异于表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感到胸腔已超乎正常的呼吸频率,而始作俑者却在自己身旁若无其事!
“你想做什么?!”盼妤恨声看着他,如今连同那双秀长眉毛下精致的面孔,在她眼里都像突遭蚁噬般厌恶。
薛纹凛不疾不徐地宽慰,就好似提前预见她的反应,又在真心诚意替她担忧。
“你看看自己的处境......根本没有能力替那孩子做什么,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就当保守普通的秘密,有一日这秘密也许会回赠你,且——”
“最不能做敌人的是我。”薛纹凛说完似又觉得唐突,眉梢微动再做了一番斟酌,“只有你的关系圈内才在意那孩子,我作为外人,对你眼中的利益并无兴趣。”
盼妤不再回话,却冷漠地横了他一眼,她并非不想回话,而是余光能瞥见常元丞在关注自己,她可不想此刻引起任何注意。
这皇子头脑清醒得可怕,思路顺畅得令人防不胜防,也最好不要做对手。
而况,那买凶杀人的软脚货此刻就在人家手里,看样子,他是经不起刑的。
盼妤强忍着从心底翻涌而来的一波波不适,甚至无心面对主座的狐疑视线。
“父皇,就一日,我走一趟京兆尹府。”
祁州王挥手招呼两名近身侍卫,“让他们跟着你,别在出什么乱子。”
盼妤心中冷笑,为父亲迟来的关心,又或许这君王只是看不得女子独自出府,还或许,他生怕使臣被折磨得出了万一死在京兆尹府衙。
这番顾虑倒与自己不谋而合,她是决计不会让第四个人知晓秘密的。
盼妤到底没有让护卫跟进府衙,两名护卫在门前站坐不安,也不敢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