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领着大伯往里走,路上跟大伯把秦弦的情况又交代了一次。
俩人到病房的时候,秦弦还没醒,大伯放下手提袋,走到床边,看着秦弦小小的一个蜷在床上,苍白的小脸半边埋在枕头上,只露出小半张脸,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张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大伯伸出手,用布满老茧和倒刺的手摩挲了一下秦弦的脸蛋:“唉——苦命的孩子。”
大伯的手很粗糙,摸得秦弦很不舒服,他缩了缩脖子,把脑袋埋低了些。
大伯怕吵醒秦弦,把手缩了回去。
“钱够吗?”大伯这才想起来问季远:“手术需要多少钱?”
“够。”季远看着秦弦,说:“医生说差不多要十六万,爸妈留下的钱还有十八万,应该是够了。”
大伯:“就是说这次秦弦的病可能会把那些钱全部用完?”
季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视线还停留在秦弦身上。大伯继续说:“那你们以后怎么办?秦弦还这么小,你自己也还在读书,以后的日子你打算怎么过?”
以后怎么过?
季远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从知道秦弦的心脏有问题至今他只关心两个问题,一个是秦弦能不能好起来,另一个是手术需要多少钱。
他只知道秦弦不能有事。
只要秦弦能好起来,让他做什么都行,至于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一会,季远终于想起来问大伯有没有吃午饭了。
大伯昨天接到季远的电话时就一直没停下来过。昨天挂了电话他就去银行取了钱,收拾东西去了省城,到了省城,又坐车去了飞机场,最后在机场大厅里睡了一晚上。
今天天一亮,他就买了一张最早的飞机票过来了,全程只在飞机上吃过一个面包,喝了一瓶水,现在早就饿过头了。
季远忙去给大伯买吃的,大伯摆摆手:“我自己去吧,你在这里守着,一会儿秦弦醒了你不在,他该找你了。”
“我去。”季远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您坐着,也不远,我一会儿就回来。”
大伯也实在饿了,昨天晚上又没睡好,现在又饿又累,也不再坚持了。
秦弦醒过来时,发现病房里多了一个人,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等大伯主动叫他,他才知道大伯真的来了,自己没有做梦。
“大伯。”秦弦笑嘻嘻地喊了大伯一声。
大伯笑着揉了揉秦弦的脑袋:“别怕,有大伯和你哥在,不会有事的。”
秦弦似乎很高兴,不住地点头。
手术安排在一个星期后,手术前一天晚上八点后,秦弦就不能吃东西了。
第二天进手术室前,护士拿着手术风险告知书给大伯签。大伯虽然表面镇定,可拿笔的手却在不断地发抖,他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在那张通知单上写上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险些连他自己都没认出来。
一写完,他就发觉自己出了一身虚汗,连衣服都被浸湿了。
季远站在秦弦身边,抓着秦弦的手不断安慰秦弦:“进去睡一觉就好了,别害怕,有哥在,哥会一直在外面等你的。”
“嗯。”秦弦乖巧地点头:“哥,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季远:“……”
季远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到了这个时候,秦弦还有心情安慰他,也不知道是秦弦心大,还是他真不害怕。
秦弦撑起身子抱着季远的脖子,在他哥脸上亲了一口,用一种极其复杂暧昧地眼神看着季远。
秦弦看着季远,在脑子里描绘季远的模样,仿佛要一笔一划地把他哥的模样永远刻在他脑子里。
“哥,我爱你。”秦弦注视着季远的双眼,认真地说:“很爱很爱你。”
季远被秦弦的眼神看得一惊,心里猛地一跳,秦弦的眼神太古怪了,那神情充满了不舍和迷恋,不像是他平时看自己的样子,倒像是……
倒像是电视剧里面,男女主角即将生离死别时的样子。
更像……林子岚看图南时的样子。
季远察觉到秦弦不对劲,但很快又把秦弦的眼神理解成他在害怕。
毕竟秦弦还小,做手术害怕也很正常。
那一瞬间的吃惊过后,季远没再多想,在秦弦额头上吻了吻,然后看着秦弦,温柔地说:“哥也爱你,小弦,加油,等你好了,咱们又去游乐园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