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钉像要嵌进骨头里了。
隐秘又浓烈的希冀像明艳的肥皂泡,膨胀又破裂,反反复复。
郁予星泡在海里,机械地呼吸着。
头顶的太阳接近正午,晒得他脸颊和后颈发疼,脑子里的想法浑浑噩噩。
殊能给予的理智让他对自己的内心产生了一种自我怜悯,然而很快,这也被一同打包封存了。
在绝境下毫无办法的郁予星,因为对情绪无差别包裹,深深陷入了思维的内倾剖析。
理智仿佛筑起了壁垒,他成为了这海上自己的唯一坚城。
肉体的苦痛和内心的彷徨都在逐渐消失,直白到刺骨的思维无法刺痛郁予星的内心,自我达到顶峰后,只余下“不想死”。
猫猫还没活够呢,怎么能死呢……
但这个想法也在逐渐消失,纯白无物的空间因此缓慢回缩。
压缩的负面情绪拥挤在一块,郁予星就快要如最后一个肥皂泡,从理智开始崩溃了。
那双漂亮的蔚蓝猫瞳也渐渐失去了光彩……
滑坡在手臂被抓住时戛然而止!
由殊能展开的空间骤然炸开——恢复原本大小,然后消散。
情绪一点点被拆开、安置,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争先恐后地要塞进郁予星这只小猫咪的身体里。
那些袒露如内脏的想法深深缩回了原处,保持了它们应有的矜持和羞涩。
“你眼睛好红啊。”
这是容晏祎捞起即将从缺口滑落进深海的郁予星后,打量的第一眼。
还没等郁予星反应,容晏祎伸手替他抹掉了眉毛上快要流下的水滴,继续道:“肯定是进海水了,回去用清水洗洗。”
郁予星垂下了头,眼眶依旧通红苦痛。
“容晏祎……”只能小小声地叫着,像撒娇般快哭出来了。
“是晒蔫了吗?我一回到海里就发现你用了耳钉……我——人鱼!”
容晏祎震撼地一把抱住郁予星,把他整个人,或说整条鱼提出了海水。
大概是实在稀罕,容晏祎还伸手“啪啪”拍了两下那条大尾巴。
郁予星惊吓地蓦然清醒,瞪圆了那对猫瞳,羞恼地大喊:“拿开你的手!不准乱拍!!”
容晏祎自是听到了,还“噗”地笑出声,可他并没有依着郁予星的意思,甚至还变本加厉。
同时疑惑嘀咕:“你不是猫吗,怎么变鱼了?”
“是嫌鱼不够吃了,就自己变成鱼,自给自足?”
郁予星:???
猫猫又羞又恼,一个用力,就把抱着他的容晏祎扑倒在地了:“闭、嘴——!!”
容晏祎大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自容晏祎来了之后,塑料膜又硬挺了起来,坚稳的触感虚伪极了。
美丽的亚特兰蒂斯静止在两人脚下的深海,宁静又遥远。
玩笑般地打闹了一番后,郁予星身累心更累,终于不去纠结了。
他打了个哈欠,胳膊亲昵地揽着容晏祎的肩膀,一路借力,被半抱半拖着往前走。
两人坚持往一个方向走,很快,郁予星的鱼尾淅淅沥沥地溢出许多水。
这些水自鳞片的缝隙汹涌流出,随之的是鳞片逐渐回缩,露出底下原本的肤色。
除了视觉上的恶心冲击,倒没有给郁予星造成任何痛感。
随着液体的排出,郁予星逐渐能清晰感受到双腿肌肉的力度,它们正在分开,变得自由。
当接近那遍布白色鹅卵石的小峭壁时,郁予星已经恢复如初,不再需要搀扶了。
容晏祎一路来跟看魔术似的,只差鼓掌了。
但郁予星总觉得,容晏祎的目光里似乎藏了些无法言说的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猫猫没有一直维持着人鱼状态吗?
莫非这大变态是对人鱼有什么特殊情结吗!
不敢想啊。
回到旅馆,郁予星听从建议,用了一楼门后的公共浴室好好洗了个热水澡。
这是容晏祎昨天上二楼之前“顺便”发现的,一个人进入并无大碍。
浴室比想象中大得多,甚至大到有点诡异了,几乎比一楼全层都大。
郁予星心情宁静平稳下来的同时,忍不住思索进入浴室之前,看见的旁边另一扇门的含义。
那门口同样放着地毯和一些旧靴子,这让郁予星联想到俄罗斯套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