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人虽说因为常年患病身形消瘦单薄，脸色苍白无力，却也是容颜俊秀、气质淡雅脱俗的，月白衣衫更衬得他飘飘欲仙遗世独立，恍若画上仙。

他用沙哑而温和的声音回道：“无妨，殿下宽心。恕臣身体不适，今日怕是不能陪你下棋了。”

皇四子宣王今年不过十一二岁，比不得上头的几位皇兄，平日里喜欢一个人待着，并不爱习武，浑身的贵气之外，还有些吸引人去亲近的柔和气质。

一有时间就与精通手艺的周贡待在一起，看周大人玩木头发呆，比起其他雄才大略、傲视群臣、刚毅果敢的皇子们实在是个异类。

偏他又是几位皇子中最为聪慧的，一点即透，皇帝和皇后也在刻意引导和克制他的兴趣爱好。

宣王在人前是不准玩太久的，也只有在老师这里，他才会被允许一边玩一边学东西。

如果不学点什么，他只顾着玩，祝先生也会被父皇母后指责，他不愿意别人因自己而受责罚。

宣王起身，目光在老师的屋子里四处游荡，想看看有什么是可以替代棋子的小玩意。

七巧板？玩腻了，无趣。

鲁班锁？有趣，但不够新奇。

冷不丁转身看到了屋外的大箱子。

有了！

“我还是喜欢老师陪着我。要不，我们今日就什么都不做了？我听说今天月夕节，城里的百姓都喜欢吃好吃的，我们来试试看吧，老师？”

听说民间会为了晚上的赏月准备月饼和糖瓜，老实说，他还没有吃过这些东西呢，不知道燃香敬拜和宫中的祭月祀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学什么都是学，不如试试厨艺？在寝殿里不准点火，在老师这应该可以。

宣王想一出是一出，已经拽着服侍老师的宦官在院子里密谋什么，回来时向老师投去希冀的眼神。

“殿下的课业……不能落下。”

宣王是主子，他一个靠君恩活着的人，还能说不吗？

“老师放心，就一日而已，我肯定能赶得及的。今早父皇已经派人来跟我说了，我不用像太子哥哥一样必须要留在宴席上，不好好玩怎么行。”

“……”既然他都把皇帝搬出来了，他就假装没有看见吧。

忽然又剧烈咳嗽起来，宦官将熬好的汤药端了过来。

汤汁黑黢黢的，而且大老远就能闻到苦涩的味道，又酸又苦，祝星繁伸手接过，闭了闭眼，一口闷。

倘若没有她，他或许会如以往那般继续抗拒这种苦涩，丧气求死，但是想到她在汴京，倒也没有那么想死了。

“殿下想玩什么，就让他玩吧，我身体不适，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你们都看着点。”

“是。”

领头的应了，带着人去外头商议。

过了没多久，宦官们就将制作灯笼的东西抬到了院内，有几句话传到他耳朵里，似乎叫什么兔仔爷，什么擎灯，还有搭起来成一座高塔的盆景烟花，要在夜里赏月时点燃。

侍女们也拿着钱出宫采购去了，除了月饼，还有鳌蟹，石榴，南瓜和枣梨等时新瓜果。

另有几人聚在一起说菜名，什么鲈鱼脍，黄橙酒，桂花酒，樟茶鸭，炒田螺，俱是他幼时在民间听说过的酒楼八月节专供菜。

至于安排这一切的宣王本人……

他使唤自己带来的人到院外去搬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一副偷偷摸摸的心虚样子。

“殿下这是做什么？”

祝星繁还没说完话，就有一群人搬着六个大箱子走了进来，屋里突然变得狭窄起来，宣王挑了挑，让人将其它五个木箱子搬走，众人留下一个箱子，就迅速出去。

又有几人点了宫灯，原本有些昏暗的房间顿时敞亮起来，四角烛火明晃晃的，晃得人眼睛疼。

人来人往的，他的住所何时这般热闹过？有条不紊，这不像是小皇子心血来潮能做出来的事，更像是他蓄谋已久的结果。

察觉到老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宣王低头假装咳嗽两声，严肃道：“老师，我要搭积木。”

这是周大人送他的中秋节礼物，今日醒得早，是出来时正巧在半路上遇到的，本来还想看完老师就拿回自己的寝殿里藏起来，不能让父皇母后发现。

被没收可就惨了。

既然决定了今日要陪老师，就借老师的宝地一用吧，谁叫老师的住所到处空荡荡的，正好适合摆放这些积木。

插入钥匙，鱼琐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