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十分清冷,即便来自十四岁的少女,却毫无甘甜。
“只要某个人的生命将要步入终结,我便能看到……生命的旋律支离破碎。”
是安·菲文——高易羽不用回头也知道。
而且,在她的声音里,高易羽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夹杂魔力的痕迹。犹如雷鸣一般,高易羽立刻明白了,安·菲文绝对就是这一趟的目标,那个必须要从历史上被抹去的存在。
高易羽还没有来得及回头,便听见了迟来的脚步声。
安·菲文从她的身后迈步向前,平行、越过——然后轻盈转身,面向历史旅人。
她的银发卷曲,她的面容迷茫却绚烂。合身的布匹粗糙成衣,为细瘦的身躯抵抗风浪。
“但我看不见你的。”
138·sugar mice
她很漂亮!这是见到安·菲文后,高易羽所生出的第一个念头。
那闪耀在阳光之下的银发,稍显稚嫩的身体,以及蕴含苦难的眼。这一切都复杂而难言,却奇异的都被安·菲文拥有着。
说实在的,高易羽已经挺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尤其是经常照镜子,经常看得见自家的乐队成员。但此刻,那种清晰的,对人类样貌的本能反应,还是结结实实,在她的心中生了出来。
可不光如此——
她们对视着,目光交错着——虽然只有区区两秒,安·菲文就已经因为惊骇、自惭形秽,以及强烈的害羞而低下头,但高易羽的目光没有挪走,仍然死死的刺着她。
高易羽无比清晰的知道,这就是要被除去的对象。
只不过,高易羽还从这位少女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更为奇异的感觉。
那是……独立感。如果硬要用人类文明的词汇来形容,高易羽匮乏的文学素养中,就只能寻觅出这么一个词了。
安·菲文是个独立的存在。高易羽没由来的想着,她既独立于法律、规则、人情,还独立在人类这一物种之外。大概,也独立于历史这一洪流,也许……连生与死也无法阻挠她的独立。
这位少女所散发的,正是这样奇妙而深邃的气质。
“……嗯?”金币里的德利多利,不知为何嘟哝了一句。
“安·菲文——我听过你的故事,很高兴见到你。”高易羽向她点头致意后,接着说,“我是来自东方的吟游诗人。”
“你……您、你……您好!您……”
在十秒钟内,安·菲文的唇舌像是失灵了,慌张、不知所措,音节并没有拼凑出任何有效信息。
这让一旁的女帮佣眯着眼,像是有了什么想法。
接了亲戚的班,她照顾萨福老夫人有二十个年头了,听过很多关于萨福老夫人和女性的风趣故事。女帮佣很清楚,萨福的学生也多半是这么个模样——倒不如说,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跑来当萨福的学生。
看来,平常毫无表现,是因为没遇到合适的。
平日里,安·菲文是个极其聪慧、好学、勤劳、礼貌……并且,总是萦绕着浓郁忧伤的小姑娘。
至于现在……也难怪嘛。
只是——和那极为内敛,又极为热烈的少女反应不同,遥远东方来的吟游诗人并不热情。
“我的到来,对你多半不是好事。”高易羽如此宣告,她的眼神是认真的。
毕竟,特意跨越两千多年来一趟古希腊,正是要除掉她——起码接到的委托是这样。
不过还有时间用来了解情况——
“总之,我打算拜访一下萨福女士,如今方便了吗?”
“啊,当然,您请随我来。”
女帮佣呵呵笑着在前带路,高易羽跟在半个身子的位置,而安·菲文走得很慢。
银发少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慌张,连一句话都说不好,但又强烈的不希望再在她面前出丑。因此,她走在不会被搭话的距离,并且只有这样,才能将目光投向她,又不被发现。
真是不可思议的黑发……乌黑、细密、油亮……犹如初夏时节,轻抚沙滩的海浪,所留下的细腻痕迹。
即便一无所知,安·菲文也理解了一件事,那便是自己的目光……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挪开了。
可她错了。
……
女帮佣打开了宽敞的房门,三双脚,踏上老旧但依然优雅的垫子。
一种混杂药水、食物、海潮、人味的生活气息迎接了她们。
高易羽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