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当事人面面相觑,一言一语的,向安·菲文开口,准备介绍一番——
但令人意外的,黄金椅子本人,却以低沉、沙哑之音,盖过了她们。
“……呵,生命?您是指我?”椅子的音调像是在嘲讽整个世界。
它以不知道在哪里的视觉功能,唯独向高易羽投来注视。
那是谦卑的、遥远的、又哀怨的目光。
伴着那金黄色的光,椅子拖长的音调,也镀上了久远的金光。
“我并未活着……我不过是被一个随性而为的念头,开启了可悲的灵知,然后便被彻底否定、彻底遗忘、彻底侮辱的,一把随处可见的破烂座椅。”
高易羽感到不好意思,不太敢回看对方。
但对方那压抑着惊涛骇浪的冗长话音,却依然振聋发聩。
“而您——居然……称呼我为生命吗?我有吗?!我不是被您随手创造,便被您直接遗弃……然后在永久的孤独和未知当中,随波逐流吗……您真残酷,启迪了我这区区家具的心智!让家具知晓被主人抛弃的痛苦!”
“……我没打算反驳,这倒是事实。”
高易羽擦掉又渗出的汗,难免的叹了一口气。
当初去接达芙涅的时候,达芙涅作为当时沙皇王朝、政府机构的秘宝,也是国家底蕴般的东西,被安排在宫殿的最奥秘之处。
并且,沙皇理所当然,为这位象征胜利的月桂女神,象征罗马正统所在的非凡月桂冠,安排了毫无疑问的最佳待遇。其中就包括这把纯金打造的椅子,当时被达芙涅用作梳妆椅。
它本是一把无意识的、物质的凡俗家具。
但高易羽——跨历史而来。
因为一个“值钱”的简简单单理由,便在那时一切都不成熟的眼下,以一丝魔力,试图将这价值不知几何的黄金,全部化作乐队的启动资金。在这之后,当然没带回去。
就这样,这把黄金椅子,虽然如喵喵它们一样,被高易羽变成了灵魂分身般的存在,被赋予了意识,它也本该一直服侍主人左右——但被留到了沙俄,而它家主人自己跑回了现代。
时过境迁,从那个时代再到现在,这把椅子存在到了今日。
且——它的寿命,等同于被主人遗忘的时光长度。
“您,害了很多灵魂。”对此,安·菲文感同身受的评价道,“唉。”且补上一声充满共鸣的叹息。
无奈,高易羽无法反驳。
而这把椅子,现在的处境似乎尚可。起码它安稳的居于此,身上没有一丝尘埃,很是非凡。
对此,达芙涅产生了一丝兴趣:“我是你前主人,我能跟你聊几句吗?”
“……是想问我的遗言吗?月桂女神——你同样遗弃了我。”哀怨的椅子,语气中有着诉不完的无奈,“我不希望搭理你们所有人……但你们是来抹去我的,这倒是对我的唯一怜悯。”
听完,众人一脸难为情的收起了武器。
包括喵喵,也早已藏到高易羽头发深处。
它被高易羽创造到现在,一直都是带在身边,它很同情这把椅子,但是也不敢露面,因为它觉得自己是被主人宠爱的,这会伤到对方——因此,它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把武器。
“看来这架没必要打,我们之间存在某种误会。”达芙涅开口,反正高易羽在那一脸难为情,于是她便代劳了,“是你吧,将噩梦带入那位作家人生当中,在历史里留下路标给安的人。”
黄金椅子沉吟着,以自问般的口吻喃喃:“是吗?这些描述……便是那些行为的……意义……它们传达到了……而且奏效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的确是我的行为。”但它很快消沉,“但在最后,它依然是我的呼唤奏效,而非……被主人……不,被抛弃者想起。”
它变得比之前更加悲伤、更加哀愁。
它身上的雍容黄金色泽,也变得黯淡。
达芙涅继续探究道:“你干了什么?”
“这是个无法以简短答复的问题,它代表了我的一生……也罢,在死前,将自己称述给抛弃者,也算我存在过——”黄金椅子从悲伤中振作,淡淡谈着往事,“就从一开始讲起。”
于是——它升起魔力,魔力则唤来风。
四面的窗,被轻柔推开。
氤氲在房间中的所有尴尬和回忆,都被涌入的、有着浓郁自然色泽的风吹散。
阳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