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酒有些惊慌,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结巴着对少女说:
“我……我不是来买花的。”
少女听出了稚嫩的童声,略有些疑惑,问:
“是……小朋友?你来姐姐的花店有事吗?”
她的语气亲切表情又温柔,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感觉,让小江酒如沐春风。
无论如何,这样的姐姐应该不是坏人吧?
小江酒想,然后低声说:
“我……我离家出走……迷路……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她说得很不好意思。
因为即便是她也知道离家出走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事,而迷路了听起来就很蠢很丢人——就算请求别人帮助这种行为本身也是给他们添麻烦。
更何况……
站在花店的姐姐面前,她忽然觉得有些自卑,甚至自惭形秽。
离家出走就是不乖不听话的坏孩子,而坏孩子大概没有资格跟这么好这么漂亮的大姐姐说话吧?
她想。
可花店姐姐却并未像她想的那样嫌弃她,相反,她只是略微迟疑便来到她身边,摸索着找到了她人在哪儿,然后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离家出走然后迷路了啊……那应该会挺害怕吧,乖,别怕,已经没事了。”
她对小江酒露出一个略带茫然的微笑,安慰小江酒说:
“有姐姐在呢,姐姐送你回去好不好?”
“……”
小江酒忽然很想哭。
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抽了抽鼻子,含混地带着重重的鼻音说:
“好。”
这之后小江酒才发现眼前这位漂亮的大姐姐是个目不能视的盲人。
她觉得难过。
为什么这么漂亮这么温柔还这么好的姐姐会是盲人呢,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她想。
可姐姐似乎并不在意,她只是微笑着问小江酒的名字,又告诉小江酒可以叫她风铃姐姐。
小江酒没有姐姐,也从来没叫过别人姐姐,所以有些生涩地喊风铃姐——风铃姐便温柔地微笑,说听到了。
然后她又问小江酒饿不饿,拄着导盲杖出门给小江酒买来了不少零食。
小江酒坐在花店的扶手椅上像只仓鼠一样捧着东西吃,风铃姐在旁边用手机帮她联系家长——家长们得知了小江酒的消息之后转悲为喜,却又在挂断电话前吵了起来。
回到家肯定要被骂的吧,说不定还要被拳打脚踢?
小江酒一边麻木地听着他们吵架一边低着头僵硬地吃东西。
她那时候就已经习惯了。
风铃姐似乎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问她有没有事,小江酒便抬头对风铃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拍了拍胸口说没事谢谢姐姐帮我待会儿我爸爸妈妈就应该要过来接我了!
她努力让自己笑得更开心一些。
可风铃姐忽然轻轻抱住了她。
“男子汉也不用太强迫自己,”她温柔地低声告诉小江酒,“想哭就哭吧,除了姐姐没人会知道的。”
“……嗯。”
小江酒用力地点头,咬住嘴唇,把头埋在风铃姐怀里,无声地哭泣。
……
后来江酒的父母来了,他们表情平静地把小江酒带走了。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重归原轨——郊区的那家花店依旧每天安静地营业,住在市区的小江酒假期结束每天准时上学放学。
可不知为何从那天起她变得越来越乖巧也越来越沉默寡言了,甚至逐渐成为了所谓别人家的孩子。
只是,在每周的周日,她总是会悄无声息地重新变回那个叛逆且不听话,喜欢离家出走的坏孩子——她会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从市区到郊区,再走上很长的一段路,最后来到风铃花店。
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她找了很多人问路,用了大半天时间,走得脚上磨出了水泡才找到目的地。
她至今还记得那次她到了花店,按捺着激动的情绪跟风铃姐打招呼时风铃姐脸上的惊喜表情。
风铃姐问她为什么又回来了。
她说是因为看见风铃姐一个人守着这么大一家花店肯定很寂寞,所以她要每周的这个时候过来陪她!
风铃姐抱着她,摸摸她的头,微笑,轻声说好,那谢谢你啦,酒酒。
从此之后她们便彼此陪伴一同度过了漫长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