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后寿宴前，于利休学回了老家。临行前，谢玿担忧地问他：“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半月来心事重重，可是苏州那边出了什么事？”于利叹了口气道：“说来可耻，我本以为学习是一件易事，于是闹着要来长安，现下看来，回去经商是我最好的出路，只是少不了同族嘲笑。”谢玿笑将起来，与他别道：“记得时常回来看看！”

“一定！”

那时谢玿傻傻地憧憬着归来仍是少年，不想到那时已是物是人非。

太后寿宴，宴邀群臣，允携家眷。那是谢玿第一次见到当今天子：莫储究。看见这位帝王气势不凡，谢玿不由得心生向往，这是他要忠的人。帝左边坐着常太后，虽是半百之年，仍可见当年风韵，但谢玿对这位叱诧风云的太后提不起好感。帝的右边坐着萧皇后，萧皇后看着是温和柔婉的模样，然而外界传闻这位皇后，却是极其不喜自己的孩子——大皇子莫鹤，对其极其疏远。帝左下方坐着左贵妃左棠，以姓封号的妃子，左豫之妹。左贵妃是个极有手段的女子，不过自淑妃薨逝，二皇子便养在左贵妃身前，倒也不是孤身一人。旁侧坐着怀王和平王，二位王爷端坐在那，一身贵气浑然天成，带着久经沙场的沧桑，不怒自威。王爷旁坐着淮远侯，一位虽无实权，却极具威严的侯爷。接着便是五位皇子，然后，谢玿看向对面的王玢，恰好王玢也看过来，冲他温和一笑。一旁的谢表注意到，轻咳一声，却并无什么表示。

众人各自献礼，送的无非是些金银珠宝，谢玿记不住旁人送了什么，他只知王玢送了一尊焕光彩图琉璃盏，颜色朦胧隐透，不妖不艳，甚是搏人欢心。然而这琉璃盏再高贵，在谢玿眼里，却是不及王玢赠与他的络子万分之一珍重。左贵妃送蜀绣百鸟朝凤一副，活灵活现，极致壮观，无怪乎人家得人欢心。轮到谢表，谢玿站起来，向高位上的人一拱手，随即让人备下纸墨，洋洋洒洒，立成《宴宫赋》，中人双手接过，呈上太后，太后阅毕大喜，传给皇上。太后同帝低语，帝口谕，谢玿跪接：“谢氏子名玿，工笔优美，文辞甚佳，颇得朕心，授大学士，入翰林。”谢玿跪恩，周遭赞叹一片。

待谢玿坐下，谢表喜现于形，道：“甚好甚好！干得漂亮！”谢表自然知道谢玿要做什么，他支持谢玿的想法，纵使担心他宦海浮沉，可谢表更知道应该让谢玿去放手一搏。

谢玿几乎急不可耐地看向王玢，王玢面色如常，只是微微一笑，举杯道：“恭喜，谢学士！”谢玿欢喜至极，回敬王玢。彼时周遭人人道贺，谢玿却在热闹中感受到一丝清冷的目光，穿透人群直直落在他身上。谢玿循着看去，是一位锦衣少年，剑眉星目，玉面含威，不消想，此人当是二皇子莫熠。二皇子颇有深意地看着谢玿，他鲜少听闻这位御史府嫡子，却不想此人有如此才华，倒像是当年地王玢了。莫熠看向王玢，目光冷冽，在他眼里，王玢不过一介祸乱苍生的鼠辈罢了。

宴席过半，众人都有些醉意，怀王起身，以不胜酒力向帝请辞。帝双眼迷离，挥手传人：“扶怀王偏殿小憩。”欢声一片，无人在意，尹卿何时被人唤走。王玢看见尹卿的身影消失在偏殿，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他略微不安地看向谢玿，谢玿亦看过来，却见王玢面色凝重，眼中晦暗不明，似有什么隐情想与他说。谢玿并未放在心上，只当王玢不喜这种场合，依旧吃着自己的果子，还不忘示意王玢放宽心。忽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在帝耳旁低语几句，帝惊起，急急朝偏殿走去。王玢心里一沉，腾地站起来，走到谢玿面前拉起他道：“你随我去看看。”

谢玿不明就里地被王玢拉去了偏殿。殿门口，围着一圈侍卫，见王玢来，都朝两边避退。谢玿直觉不对劲，两人进去后，便看见背手站在屋内的帝，气氛有些压抑，两人一时忘了行礼。谢玿听到轻轻的啜泣声，循声望去，便见捂着腹部坐在地上靠着床沿面色苍白的怀王，怀王指缝间隐约可见殷殷血迹，谢玿不由得大惊，竟是有人在宫中行刺亲王？

怀王的锦衣被鲜血浸湿，一把带血的匕首静静地躺在地上，谢玿视线转动，眼中骤然映出角落处衣裳不整、惊恐万般，身子还在微微发抖的尹卿。谢玿顿时明白，目光一暗，面上已是愤然，心中顿时烧起一股怒火，他快步走向尹卿，却在离他仅一步之遥时顿住，他心痛地看着尹卿，这还是个孩子，本不该……谢玿向前一步，蹲下，轻声唤了句：“尹卿……”

尹卿闻声一愣，木讷地转过头，见是谢玿后，他眼中霎时闪过一丝光彩，随即遁入无限黑暗，他抬手遮住自己的脸，挣扎着朝角落缩去，疯了般喊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