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不稳，午夜梦回夫人去时，反反复复，不断重复那个场景，折磨着爷。近两年这种情况越来越少见，爷几乎不会发这样的梦了，今夜这是怎么了？

王玢无力地闭上眼，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时至今日，自己依旧不敢走进那处院子，不敢看苗熜再离开自己一次，不敢去正视自己犯下的罪，真是懦夫。

自那次寿宴之后，尹卿便消失在众人眼前，而谢玿入值翰林院，被皇帝钦点伴驾听遣，谢府上下欢庆，京城诸贵随礼而来，共贺高升。左豫看着人群中左右逢源的谢玿，对谢表道：“这孩子像你，身上有股子聪明劲，心也正，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是啊！我还记得他第一次把他写的词拿给我看，我把他训了一顿，他那叫一个委屈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没掉下来！”谢表眼里带着笑意，语气中颇是感慨，“其实我没告诉他，他写的很好，小小年纪就初现锋芒，我怕他心傲起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也不气馁，一次次拿他写的辞啊赋啊给我看，我就当着他的面挑他的错误，他心里不服气，也会反驳于我，可他真真是个听劝的好孩子！”

“我送他外出游学求师，隔三岔五也能收到他的信，我虽训他，到夜里我又会拿出他写的东西，一遍一遍地读，我当时就想，这就是我的孩子啊！”谢表双手捧起，满眼珍惜，好像他正捧着那些辞赋，看着自己的手，他眼角竟有些湿润。

左豫拍了拍老友的肩膀，打趣道：“瞧你那样，好像老父亲嫁闺女一样！叫一众大人看到，你这老脸往哪放！你丢脸我且随意，莫叫玿儿被人笑话。”

“我高兴啊！”谢表笑道，“我的玿儿长大了，将来定是个辅佐君王的良臣啊！”

此时的谢玿并不知道他父亲的想法，他的目光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那抹张扬的红，心里既是紧张又是期待。忽然，一抹红色身影映入眼帘，谢玿一喜，细看去，却不是他。谢玿顿时有些失落，他轻咬下唇，眉头紧锁，看来他那日的混账话确实伤他至深，他不来，定是心里怨恨自己了。

谢玿正失神，恍惚间听见有人唤他，谢玿回头，正见谢家老小站在堂中，笑容晏晏地看着他。林妤扶着谢老太，谢老太朝谢玿招手，道：“好孩子，过来吧！”

谢玿走过去，谢老太牵起他的手，拉着他朝祠堂走去，一家子都跟上了。到了祠堂，谢老太对谢玿道：“谢氏子孙谢玿，面对列祖列宗，跪下！”谢玿跪，谢老太又道：

“谢氏门第，忠上礼下，先为人臣，后为人子，不因君生，但为君死，誓鉴忠心，以效祖德。”说罢，谢玿伏地长拜，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息，谢氏子弟，先为人臣，后为人子，不因君生，但为君死，他的兄长在入仕前，也说了一样的话。

谢老太躬身将谢玿扶起，慈蔼地看着他道：“好孩子，将来或许位极人臣，或许官位甚微，无伦身在何职，你永远是谢氏子！永远要忠于陛下！你可听明白了？”

“孙儿明白！”谢玿的目光越过谢老太落在堂前的牌位上，铿锵有力道，“我乃谢氏子孙，当肝脑涂地，护大汉天子！”

简单的入仕礼，字字句句，都深深地铭刻在谢家人的血脉中，纵将他千刀万剐，剥皮抽筋，但余一滴热血，所誓都会在骨子里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