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许多风流,堪回首,才知伊人如故,满眷恋,空余恨。
“究,你有没有后悔过一件事,让你后悔到觉得你已经一无所有?如果是这样,可能被原谅吗?”先帝哭得不能自已,他那越发黯淡的脸色,让储究觉得流出眼眶的不是眼泪,而是生机。
这到底是他的父亲。
储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轻轻拥住先帝,放缓声音道:“不曾体会过,也不知如何回答,儿能告诉您的,是阿娘从未恨过您,她的爱让她原谅了您,而您的爱,让我放过了自己,您是我的阿耶,我会爱您一辈子。”
先帝听罢,紧紧回抱住储究,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先帝留宿太子,躲在宫道上蹲守储究的泗察蹲了一晚上,靠着墙睡着了,最后是巡更的宫人发现了他,“哎呀呀”地把他唤醒送回了宫。
那一晚,先帝和储究聊了很多,两人谈笑着,储究突然转向先帝,有些犹豫地问:“您……您的病……”
先帝淡然一笑,问道:“我看起来还很健康对吗?”
储究点头,先帝笑着摇摇头,用手指着自己的心口道:“可这儿快要死了,我这一身,不痛不痒,但我能感觉到我已是强弩之末。我没有力气批完一篇奏章,我大限将至。”
储究心口上像是堵上一块巨石,沉而发涩,许是先帝笑得太过释然,储究竞一时说不出半分安慰的话。先帝也看出了储究的心情骤然低落,笑着转移话题道:“下月你便加冠了,便跟着我上朝接受百官觐见,旁听政事吧!两年后,你会是个好君王的!”
储究略一颔首,只是下意识道:“儿想一直在朝堂陪您。”
先帝乐道:“我已是病恙之躯,且不说撑不撑得过两年,便是过了,我也该退下来,让小辈力振山河的!”
先帝脸上绽放出的灿烂笑容,其光辉一直在储究的记忆里闪耀,是一种沉痛,也是一种怀念,是泪水喷涌的泉眼,是亦是浓浓亲情的眷恋。
如果知道那天看见的笑容是先帝最后的笑,储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在第二天晨起时拥抱他的阿耶,再笑着跟他说:“晨安,阿耶,再见了。”而不是先帝惊醒后虚弱着声音道:“去哪儿?你再多睡一会吧!”他只是回道:“教练场。”可是没有如果。
储究不知道他是怎样开到先帝身旁,以怎样的姿态蹲下去,以怎样的表情握住先帝冰凉的手,又以一种怎样的目光凝望着先帝安详得亦如熟睡的脸庞的。耳边回荡着哀淘悲泣之音,丧龙钟已在远方响起,储究浑身发颤,他感到自己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像他的声音从口中飘出钻入他的耳中,他道:
“阿耶,不负所望,你得一直看着我才行啊!”
先帝崩于崇阿殿,天下大丧,九州素缟。
在此群龙无首之际,最先跳出来稳定局势,把持朝政的不是太子储究,而是常贵妃。朝中但有反对太子即位之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打压。常贵妃一改之前柔弱的模样,以铁腕手段勾连起整个朝廷,以太子尚年幼无经验为由,理所应当地坐在了皇位上。
储究头戴白绳来到御书房,里面,常贵妃正端坐着专注于批阅奏章,见储究来,常贵妃放下朱笔,冲他一笑道:“你看上去精神好多了,前些日子你甚时疲倦,倒是把我吓着了。”
储究看着面前这个被他尊为阿娘的常贵妃,哑着声音问道:“你何时开始拉拢朝中大臣的?”
常贵妃听罢,笑意减弱,淡淡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储究心中微涩,艰难开口道:“那随朝听政呢?也是为了我好?绝无掺杂你半分私心吗?”
“储究,”常贵妃的声音冷下去,她看着他,心中略微不快,问道:“你便是如此想我的吗?”
储究眼眶有些发酸,他不想,可身处皇权之上,便如悬足行于刀刃之上,容不得他半分松懈。他喜欢她,但他更要守住莫氏江山,他不得不怀疑常贵妃对自己的好,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听说了泗察的存在,他讨厌他,也羡慕他。
“你从一开始,想要的,便是权力。”储究声音低沉,说出这句伤人十足的话。常贵妃整个人一愣,面上流露出受伤的神情,她双手紧握,一双美目死死地瞪着储究,提着裙子便来到储究面前,咬牙切齿道:“如你所愿,我便是求权,储究,你别忘了在你落魄的时候,是谁让你重回太子之位!是谁恢复了先皇后名声,是我!是我!”常贵妃红着一双眼,仰头吼他道,她真的是伤心的。
“你要坐上皇位,只有我能帮你!储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