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玿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叶扁舟,他倚在船头,已有醉意,而王玢端坐在他身旁鼓琴,琴音如流水,飘然江上。天地之间,惟余他二人,与江上清风。
无与伦比的美梦。
谢玿睁开眼,眼前景物朦胧,他感受到微风吹拂,荷花送香,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睁开眼许久,他才彻底清醒过来,他动了动身子,便发现了身上盖着的衣物,不由得笑了笑。他刚坐起来,一杯热茶便递至他面前,王玢带着笑容的脸径直映入眼底,悦耳的声音传来:
“你刚醒,喝口茶润润喉。”
谢玿双手捧过那茶杯,乖乖喝了口水,问道:“什么时候了?”
“尚早。”
谢玿饮尽那杯茶,王玢顺手将空茶杯接过,谢玿起身,来到棋盘边,看着那残局,问道:“继续吗?”
王玢略微摇头,转身从桌上拿起一把弓,笑眯眯地朝谢玿展示,道:“难得来一趟,何不尽享山林之乐?弓箭已为你备下,请君一展身手。”
谢玿略微羞赧,又看了眼棋局,王玢便道:“我们做一个约定,夏至时,你与我再共解残局,可好?”
谢玿来到王玢面前,接过那把弓,笑道:“一言为定。”
谢玿将那弓握在手中,打量了一番,掂了掂重量,笑道:“四十磅的软弓,当真去打猎啊?倒是轻看我了。”
王玢依旧笑着,目光落在谢玿胸口,微微摇了摇头。谢玿会意,十分憋屈,这伤当真碍手碍脚。王玢看谢玿面露几分不快,安慰道:“待你伤好了,再尽兴也不迟。我知你最擅骑射,怎会轻看你呢?”
谢玿脸微红,抬步便走,道:“趁着天色正好,快些启程吧!”那背影里,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韵味。
谢玿骑射最是厉害,站定更是神乎其神,只是靶子是固定不动的,而飞禽走兽不一样,前两发落了空,谢玿不免有些气馁。一想到王玢夸自己骑射了得,现下出糗,谢玿好不尴尬,不由得紧张起来。
王玢站在他身旁,见他动作逐渐拘泥,行事也变得犹豫,轻叹了口气,来到谢玿身后,一手覆在他握弓身的手上,一手抓住他拉弓弦的手,两人身子紧贴,王玢的头在谢玿肩上紧挨着他,他的声音在谢玿耳边响起:
“想象自己骑在马上,你的猎物固定不动,你在动,而非对方,现下熟悉了吗?”
王玢话音刚落,谢玿便松了手,乌箭破空,一只飞禽被射落。谢玿笑开,王玢亦是,下意识去看谢玿的脸,王玢一偏头,唇瓣擦着谢玿的耳过,两人都愣住了,王玢猛地后退两步,谢玿则是从耳尖红到脖子。谢玿心跳加速,忽然瞥见王玢的脸,他瞳孔一下放大,他若是没看错,王玢这是,脸红了……
王玢定了定心神,朝飞禽落下的林中快步走去,道:“我去捡。”
谢玿有些心动,是不是,王玢,对自己,也有一丝想法?不敢再想,更不敢问,谢玿抬步跟上。
经过王玢的指点,谢玿出手皆命中,王玢提着猎来的动物,笑道:“大丰收,多亏了我们的功臣!”
谢玿羞涩一笑,好奇地问道:“王玢,你为何不试试?你功力定在我之上。”
王玢笑着,坦然道:“我不会。”
“什么?”谢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方才还指点我,你还上手实操了。”
“你没发现我压根没用力吗?”王玢笑容烂漫,道:“幼时学艺不精,干脆不学了,方才我那是在狐假虎威。”顿了顿,王玢朝谢玿眨眨眼,“替我保密!”
谢玿忍俊不禁,在旁人眼里令人闻风丧胆的丞相大人还有这样赖皮的一面,怪可爱的。
两人穿梭于山林,闻鸟声,听虫鸣,累了便坐在石上休息。天色渐晚,两人的身影堪堪出现在山庄前,王玢提着猎物交给下人,两人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便坐在水榭放松。谢玿有些累了,瘫坐在藤椅上,不想开口说话,王玢见他那样,笑了笑,又有些心疼,道:
“用过膳之后,小憩一会儿便回去吧,你这一天辛苦了。”
谢玿却突然开口问道:“云间有马吗?”
“有的。”王玢应道,“你是想骑马吗?”
谢玿一听有马,来了兴致,从椅子上一下弹起,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比上一局怎样,你我骑马回城,看谁先到短亭。”
王玢担忧地问:“累吗?”
谢玿爽朗一笑,道:“本来是累的,可一想到能与你尽情纵马,便觉得浑身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