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出卖了他的局促不安，被揭穿的局促不安。没有人会一傻到底，他谢玿亦不会，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懂这勾心斗角，可被王玢挑明了说出来，面子上终究挂不住。

王玢知谢玿理亏，语重心长道：“你有一个礼部任职的哥哥，年纪轻轻，前途正好，一个三品御史的父亲，德高望重，倍受爱戴，祖母和母亲都是诰命夫人，享有俸禄，你便是当一个纨绔子弟，逍遥一世，也未尝不可，何必蹚官场这趟浑水，徒增烦恼？你可以不顾自己，可那些爱你的人呢？他们一直在替你善后，为你开路，小心翼翼地保护你，你不该无视这片真心而践踏之。”王玢语气严肃，责备之意明显。

“我没有！”谢玿几乎下意识反驳，见王玢冷冷地盯着自己，谢玿红着眼睛怒吼道：“我不需要你们来保护我！我不需要你们来为我操心！”

“你说得轻巧。”王玢冷笑，“你不接受便不接受，可就是有人这么傻，上赶着来保护你，巴巴地为你掏心掏肺瞎操心，看你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护在你身旁的人哪个不是遍体鳞伤？你不愿承认这官场污浊，却要爱你的人为你在这官场浪中淘沙。谢玿，人心是自私的，但总要为他人考虑一下。”

谢玿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他愤愤地瞪了王玢一眼，恨然道：“诚然如此，我也不只是为官场苟活！”

“可是谢玿，变通不等于苟且偷生，有时为达目的，手段是必要的，蛰伏也是必要的，你……”

王玢话还没说完，谢玿已是转身狼狈地逃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谢玿想不明白，报效国家有错吗？扬清激浊有错吗？总有人要为太平盛世挺身而出，若人人自危，苟活在保护壳下，那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

谢玿万般沮丧地回了府，一回府，就直奔书房，他知道谢老爷此刻正在书房中，可他在门口站了一会，举手欲敲门，最终作罢，垂头丧气地回了院中。他辗转反侧一晚上，王玢的话像只紧箍咒一样死死地缠着他，缠得他头痛欲裂，崩溃至极。第二日，他便顶着两只黑眼圈入宫去。

谢玿像往常一样被冷落，只是今日却不大一样，几位同僚的眼神总往他身上瞥，谢玿不爽，他们今日的眼睛是抽筋了吗？随后谢玿便被一脸喜庆的公公宣旨：水患一事有功，迁御史中丞，兼右拾遗，钦此。谢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跪在那儿呆愣着，直到那公公笑着提醒道：“大人，这是好事啊，快接旨谢恩吧！”

谢玿喜形于色，欢喜地接下圣旨磕头谢恩。谢玿的指尖摩挲着那紫檀轴，他的嘴角一直上扬着，心思转到那红衣权官身上，摩挲的指一顿，他还是呈与了陛下，王玢这人，总是这样矛盾，矛盾中又带着微不可察的温柔。

谢玿回到原来的岗位，陆失见着他，又喜又忧，直将谢玿扯过去，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当上了右拾遗？”

谢玿笑着问道：“怎的，右拾遗不好吗？随侍陛下，鞭笞污秽，极陈时弊，做陛下的谏官，有何不好？”

“坏就坏在你这谏官上！”陆失瞅着谢玿，“先前你和王玢那事闹的沸沸扬扬，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你呢，你现在就该收敛锋芒，等风头过去，才好出头。现下好了，做了谏官，以你的性子，锋芒太盛，必定吃亏！”陆失摆出一副“我深有体会”的表情。谢玿敛了笑，沉声道：“我与王玢，两相清白，尹大人含冤九泉，并非他之过，乃是歹人存心害他，我信他。”

“小子，这可不是你信不信的事。这是你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的事，我好歹也在官场摸爬滚打二十余年，我只奉劝你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岸高于堤，水必淹之，至于你听不听，好自为之。”

谢玿见陆失是当真没折了，表情逐渐严肃，又听陆失道：“只是到时候，你莫要抱怨这官场无情，这人心都无情，何况官场？”

谢玿垂眸沉思，缓缓道：“人总要试一试，对吧？总缩在壳里，怎么实现自己的抱负？现下正是个好机会，何不抓住？花开堪折直须折，既道官场无情，更要真情以待。”

陆失叹了口气，听着谢玿的歪理，没说什么，要不是不敢，他保证跳起来给谢玿一巴掌，再酣畅淋漓地骂他一句“愚蠢！无可救药！”。且由着他去撞一撞这天高的南墙，最好把他撞傻一点，别一天到晚的尽是君国社稷，总要想想自己和家人。

陆失与谢玿争执折右拾遗一事，王玢与帝亦然。王玢脸色不是很好，质问帝道：“为什么是右拾遗？”

帝呵呵一笑，道：“朕有预感，这孩子和你当初，一模一样，朕想给他一个机会，朕觉得他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