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下连，老兵过年。

我军旅生涯的第一年结束了。

半个月后，我的下一批新兵就要来了，听说有足足六人。

连队已经扩充到三十几人了，我心里想着。

“所有人！收拾行李！”邹烨辰喊道。

这又要干啥？一天天的不得消停。

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已经不激情了，已经很平淡了。

我照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宛若油田的脸上充斥着的痘坑、痘印，还有肿起来的痤疮，放眼望去，镜子里只有一对双下巴和一个大肚腩。

大半年没有进行过训练的我，失去坚定的眼神和凌厉的下颚线。

我很自豪，因为我终于和老班长们有一点相似了，我也可以翘着二郎腿了。

邹烨辰说：“连队要装修了，我们去护士宿舍住半年。”

我欣喜若狂，护士宿舍？

“我们住一楼，她们住楼上，所有人禁止上楼。”他无比失落地说道：“处长要求的。”

“唉~”队里响起了叹气的声音。

这又怎么能难得倒队里身经百战的老班长呢？

我肯定是没机会了，我对六名新兵说道：“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刘亚斌告诉我，对待新兵，不用和他们客气，不要惯出毛病。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应该把刘亚斌五马分尸。

但当时的我，非常听话的照做了，对他们说道：“排成一排，给我站好。”

我终于认识到了差距，有的人知道自己是谁，有的人不知道，比如我。

于是我开始带着他们六个人，干着队里三十人的活。几年后我才知道，刘忠旋无比郑重地对他们说，你们石班长逃避加班，想拉着你们干体力活。

“一定别被姓石的骗了，他只是个在办公室里吹空调的公子哥。”

这句话深深地烙在新兵们的心里。

奇怪的是，这批新兵中，年龄最小的居然比我大三岁，年龄最大的比我大六岁。

大哥哥管我叫“班长”。

本来他们心里就不服，在刘忠旋的帮助下，他们对我已经深恶痛绝。

这是他们下连队的第一天。

刚搬到护士楼，我们就迎来了评选。

一年的先进工作者名额与立功名额都要发放。

一批老班长急着立功，把分数堆高，回去抢一份好一点的工作。

其中包括拖鞋运和刘亚斌。

刘亚斌说：“抽签决定！大家都很累。”

拖鞋运这时候也不装了，说道：“你脑子进水了？”

于是，在大家的投票之下，某个我没有交集的老班长拿到了立功名额。

刘亚斌跟我说：“小石，刘忠旋明年退伍，你还有机会，今年的优秀新兵啊，就给他了。”

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

“啊？”拿到立功名额的老班长发出疑问：“啥意思？退伍就能拿先进？”

然后，一个平时见不着面的老班长石远路指着刘亚斌说道：“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天铭在机关加班，他的兄弟为我抱不平。

刘亚斌郑重地对那两人说：“我是副队长！就算下周退伍，今天我也是副队长！”

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他没什么好失去的。

我们默契地站了起来，出门之前，大石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事情结束了，翻篇。

我抱着文件夹，往机关走去，我要把立功和先进的人员名单打印出来。

我走在一条小路上，踩着鹅卵石，摸着潮湿的树叶。

眼里突然闪过一道光，随后便打了雷。

闪电把我从思绪中带了出来，雨水冲刷着这一年留下的血和汗。

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雨水混杂着脸上的油脂，突出了痤疮，显得极为邋遢。不长不短的头发贴在头皮上，我加班加出来的肚子也显得更大了。

我对自己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怎么有资格得到先进呢？

我苦笑着，真讽刺，也许这就是黑色幽默。

“小石，处长说要你赶快打印，我跟处长说了，你淋着雨过来的。”刘忠旋站在办公室门口，对我说道：“他说让你多穿点，别感冒了。”

刘忠旋带着演员的专业性和对失败者的怜悯，温柔地对我说着。

我好像根本没听懂，然后我歪着头看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