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简不由自主地走向异味飘来的方向。
一路上,到处都是昏厥在地的宫人、侍卫。
走到御花园,骇人的画面映入他的眼中。
树上吊满了尸体。
一眼望去,像是一颗颗尸树,结出了名为尸体的果实,诡异之至。
淳于简环顾四周,看不到一个活人。
他咬咬牙,走向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
这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尸体被清理得很干净。
衣服上没有一丝灰尘,没有破损,是死后被人换上的。
至少死了有两天。
他低喝一声,“是谁故弄玄虚?”
只有些许风声,算作回答。
一抬眸,淳于简看见男尸的怀里塞着一张叠好的白纸。
他将其取出,展开。
上面写着:赵南,白云镇人氏,七岁入甘雨堂,家乡有老父老母。
淳于简如入冰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难道,这些人都是……
他走向每一具尸体,取出每一张白纸,一一阅过。
这些尸体都是甘雨堂的刺客,每个人的来历都记录在纸上。
御花园尽头的一棵树,吊的不是尸体,而是两身衣服。
一身是官服,另一身是白罗裙。
淳于简闭了闭眼睛。
他已经预料到自己会看到什么。
果然,夹在官服里的那张白纸上写着——汪成海,出身南地,二十一岁入朝为官,死于自缢,老母妻子尚在。
而那身罗裙的下面,则放着一个包袱。
淳于简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里带着一丝绝望,颤抖着打开了它。
最上方是账本,这是他暗地里将整个甘雨堂收为己用的证据。
一侧放着一个黑色的空瓶,这里面曾装着夜杀毒的解药,是他毒杀先帝的证据。
这是汪成海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拿到的,汪成海怕他灭口,一直藏着不肯上交,没想到转头就给了许良辰。
再往下,是一条马鞭,一缕青丝。
马鞭是他赏给苍寻琴的,至于这头发的主人,想必也是苍寻琴。
淳于简双目赤红,愤怒又恐惧地展开这最后一张白纸。
——苍寻琴,苍玉将军独女,十六岁入甘雨堂,家中独留一母。
“哈哈哈哈……”
淳于简克制不住地发出一阵大笑,笑得满眼是泪。
笑声停止,他无力地瘫在地上,含着满腔的怨愤,颤抖的食指从西指到东。
“许良辰……你这个疯子……”
他是天子!
这贼子怎能如此!
他统治黎国这么多年,竟要被区区一个武人教训……
是!
汪成海、苍寻琴、还有那些刺客,他们也是人,也有感情,也有家人!
那又如何?!
这些道理,用不着他许良辰来教!
那活阎王不过是一介江湖客,怎么会懂朝堂波云诡谲?他又怎么会懂自己身为帝王的艰辛与无奈?
淳于简和善的面具彻底撕破,他对着满园的尸体大喊:“许良辰!你傲慢!你无耻!朕要杀……”
最后一句话被他咽了下去。
淳于简瞬间恢复了他作为一个上位者应有的理智。
这么多对他不利的证据,许良辰并没有自己收着,而是全都还给了他。
那混蛋是在告诉自己,他要杀自己,用不着绕弯子。
真正的疯子,杀人的时候从来不图什么名正言顺。
这些证据对许良辰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杀与不杀全在他一念之间。
这满园的尸体就是警告,这是许良辰最后一次给他体面。
不能再触碰那个混蛋的逆鳞了。
淳于简又是一阵苦涩的狂笑,“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