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学,高焕兴高采烈的往家跑,进了院子就喊,“娘 ,娘,咋们是日本人的祖宗!”
他娘吓得从屋里跑出来,揪着高焕的脖领子往家拽,边拽边训斥:“快闭嘴!别瞎说。”
“真的娘,是山田亲口说的,说他们的祖先是从我们这坐船去的。”高焕揉着被娘拽疼的脖子说。
“多会儿去的?”高焕娘问。
“说是两千多年前,有个叫徐福的”高焕说。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是我祖宗!这阴阳你都翻不过来?可别喊了,再喊真要命了!”高焕娘让高焕急得够呛。
郑国乱下工回来,高焕娘又把刚才的事学了一遍,国乱说:“高焕,你还是跟爹学木匠吧,你这脑子不是上学的料。”
高焕撅个嘴嘟囔着:“是山田亲口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他娘急得一个劲吧咂嘴,国乱挠了挠头,提高了嗓门,抓着高焕两个肩膀头说:“从今往后,课上听到的,不准在外面说,在学校说也不行,想说回了家晚上钻被窝里悄悄说,听明白了吗?”
高焕点点头。国乱又对他娘说:“糊弄糊弄把这最后一年初小读完吧,能识了字,算个数就行了,别再往下读了 ,免得生是非,这要是读下去,不知道要捅多大的娄子哩。”
高焕娘没说话。高焕不明白爹说的啥意思,读书还能捅娄子?
郑国乱揽的活也没原来多了,银洋也越来越不好挣了。去十几里外还得拿着良民证去维持会开路条,盘问个没完,说错一句也开不出来。
就剩下上下堡的老主顾了,盖新房打新家具的也少了,平时都是些小活。眼看着生活越来越苦。国乱很是苦恼。
娘揣黄糕的时候也少了,先是三五天能吃一回,到后来整天吃杂合面窝窝头,不见娘做黄糕了。
“娘,咋不给吃糕了?”高焕问。
“你爹一个月的工钱买不回一斗黍子,咋吃?”娘说。
高焕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这样下去不就麻烦了吗?爹吃不上黄糕就没力气,不吃黄糕就带不出来吃进去的木头沫子,这木头沫子带不出来咋行?
高焕想着这些,越想越害怕。
他看见爹推着刨子,木屑子飞着,木沫子越来越多,盖住了爹的脚,淹了爹的腿,像下雪一样,不一会儿就淹到了爹的胸口,他使劲的喊:“爹!爹!爹!”,爹根本听不见,还是一下一下的刨着。
他后悔,后悔对着黄澄澄的糕盆子生闷气,他还后悔,后悔让周先生给改了名,他觉得吃不上黄糕是因为改了现在这个名字,还是叫糕换的好,姥姥料定了有今天,给起我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躲过这一劫,可是却搞砸了。
高焕,焕烂莲灯高下,参差梅影横斜,凭栏一目尽天涯,是挺好听的,可是换不来糕呀!
爹还在那一下一下的刨着,可是到后来越来越慢,木屑子快把他淹没了,此时的高焕已经叫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