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躺在床上的老婆婆才悠悠转转地醒来。
她看着守在她身边的闫圆,嘶哑着声音,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这个问题闫圆一下子回答不上来。
而老婆婆看着闫圆这副支支吾吾地模样,像是终于死心般地闭上了眼睛。
她问闫圆:“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闫圆则说:“已经听过了。”在人们的茶言饭谈中。
听到这句,老婆婆又慢悠悠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要寻死呢?”闫圆问她。
听着闫圆的问话,老婆婆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仿佛透过了这望得到尽头房梁,穿透到了天际之上。
她在想什么呢?
回顾自己这前半生,自己又活得怎么样呢?是不是特别的窝囊和无知?
这样想着,老婆婆的眼角不觉间落下两行清泪。
闫圆一看老婆婆哭了,整个人都慌了,赶紧找找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干净的、可以擦脸的东西。
没有,她现在浑身上下还是湿的,原本备着的帕子也湿了。
她窘迫地站着,看着哭泣着的老婆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察觉到自己哭了的老婆婆自觉失态,赶紧装作不在意地将脸上的泪抹去。
可是心里的委屈哪里是靠抹就能抹得去的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因何委屈、为何委屈。
只知道自己这些年来过的不好。
明明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流过泪的人了,为什么偏偏今日就落泪了呢?
而且还是在一个小姑娘面前?
老婆婆双手遮着眼,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涌出来,努力不让自己的哭相被人看见。
这么大年纪的人要是在小辈面前哭就太丢人了。
酒馆的客房内,传出了老婆婆抽泣的声音。
和外边的雨一样,抽抽搭搭的,让人觉着有点压抑。
可是她是觉得自己是真的过的不好,这些年来过得都不好。
自己这一生都过得不算好。
“顾长安,我过得很不好。”抽泣之余的老婆婆唤起了自己丈夫的名字。
接着,房内又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她不希望自己被救回来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照样是活得不顺心吗?
回顾她的人生,什么时候是过得顺心的呢?
貌似是成亲之后吧?
她叫沈韵茹,是沈家的次女,她父亲是正五品光禄寺少卿。
十八岁那年,一道赐婚圣旨将她和老王爷拴连在一起。
她知道老王爷有个一起长大的青梅。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和他恩爱到白头,只希望能与他做对表面夫妻罢了。
可是为什么?让他娶不了心爱的女人不是她,是皇帝,所以为什么要当着全王府,甚至是全官员的面刁难她?给她难堪?
为什么明明信誓旦旦地保证要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守身如玉,转头又强要了自己?
为什么在有了孩子之后又说是我不守妇道?
为什么又在流产之后假惺惺地安慰我?
为什么要在休了我之后又纠缠着我不放!
到底是为什么!
我沈家向来忠心耿耿,在本朝还未建立之时就跟着先皇打天下,
后来在被授予官职之后依旧不敢忘本,时常教育家中子弟要忠君爱国,可是凭什么?
凭一个劣迹众多之人的口供就判定我沈家通敌叛国?
这不是很荒谬吗?
这么荒谬的话为什么就没人提出反驳呢?
我父亲一生清正廉洁,一心为民,一心为公,问心无愧,最后却落得一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我阿姐一生致力于女学,发掘女子才智,让女子也能同男子一样,登堂入室。
原本在好心人的庇护下可以逃离灾祸,却在她学生的揭发下被抓获,生死不明。
我夫君一副侠义心肠,热善好施,不计较名利,却被栽赃污蔑,成为那场贪污案中唯一的罪犯。
凭什么!
明明都没有做不是吗?
不公平!
为什么真正通敌叛国的人在享受着百姓的拥戴!
为什么侠客就要成为名利场中的替罪羊!
这世道不公!
对我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