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迎亲的这一天。

偏偏天公作美，旭日响晴，耀在清晨嫩芽上的露珠，四射出光波，四溢出七彩。

崔时桉一大早就被揪起来梳妆，连饭都来不及吃，便听见外边闹得狠，即便是大年三十，她长月阁外也没这般喧哗。

“这是皇后娘娘亲自选的，自然得戴上。”

“这是苏府上送来的，也该戴上……”

阿絮说着，便把这金簪子，银钗往崔时桉头上戴。

三下两下，崔时桉便觉得头顶沉重，本是头发盘起来已经够重了，这样一来，她都不想抬起头了，直接垂在地上才好。

嬷嬷又将她的婚服收腰勒紧，她像个木偶被人来回摆弄，可她又明白，别人家的女儿也是这般过来的，她不想被人看轻，就算没有家人铺路，她也可以走的很好，走的很远。

她还想有朝一日世人能因为她，想起那个为国拼杀的将军，她的父亲，不是败将，是英雄。

或许她顽劣的内心也会为了曾经失去的东西而坚定，对过去不曾得到的东西而期待。她只是个刚刚及笄一年的小姑娘，走到如今已然是不容易了。

忙忙碌碌两刻钟，崔时桉才正眼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她的唇色那样艳，头饰压着她，又恰恰点缀着她，她从未上过这么浓的妆，久久盯着额间的桃花花钿。

听见外面的呼喊声也越来越近，她还未来得及皱眉，便被盖上红盖头，挡了她的视线，阿絮扶着她，跨过门槛，一步一步走出去。

她一身红装，婚服上绣着金丝纹样，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不甚华贵，可正因为这一席盖头，她看不到骑马来迎她的苏祈年。

而他也是一身锦绣红袍，头戴玉冠，他还未及冠，今日梳着高马尾，一条绯红色的带子从发端垂下来，还上了妆，颇有少年气，一改他平时冰山般的气质。

崔时桉听着周围的喧闹，随即接过苏祈年递给她的红绸缎，上了花轿。一上轿子，她便偷偷掀起她的红盖头，悄悄的拨开帘子，这迎亲的场面虽谈不上是十里红妆，但也是相当气派了。

她还看到前面骑马的苏祈年，虽然只有背影，便心头一震，骤然想起那个梦，这个背影，正是举杯与阿父阿母饮酒的少年的背影，那个最后没有消失的，在废墟中留在最后的。

她记得这条绯红色发带，它联通这经脉，贯彻她梦里的血衣，连着血气将她洗卷，沉在梦中。

“是巧合，还是什么？”

崔时桉出了神，甩手落下车帘，不敢再想了，本就是个无端的梦，许是她最近因婚事太过劳神了。

待她到了苏府，她与苏祈年一起扯着红绸，在亲友围观下，不过大多是苏太傅朝堂上的同僚，还有一些宫中派来的，未出阁的姑娘家都待在堂后，等着席面呢。

就算是盖着盖头，崔时桉也猜得到，这周围恐怕是一个熟人也没有，净是些欢快应和的场面人。

踏过一片片边铺边走的席毯，踏过马鞍，又走过疙疙瘩瘩的石头路，一路走一路跪，拜高堂，拜天地，夫妻对拜……

迅速又麻利。

“礼成——”这一声响亮又延长。

仪式筹备了好些日子，宫里的嬷嬷揪着崔时桉练了无数遍，如今也只是跟着步伐，就这样结束了，她像做任务般，完成这一切反而松了一口气。

直至最后，崔时桉被搀扶着走进婚房，跨过门槛的那一刻，突然有一丝忐忑，大概是此刻远离了喧嚣，一切回归本源，本就是该这么死寂。

她却产生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感受，不好言语，她竟这样就算是她今天怪怪的，一会释然一会难过，总是想一些不相关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她都觉得自己有些疯癫了。

正厅上苏祈年被齐名扬一干人拉去喝酒，齐名扬这次可是憋着坏呢！看来是非要把他灌醉不可。

苏父苏母没有亲家应酬，也不喜太热闹，寒暄了几句，苏母就回房了，只留下苏太傅来招待来宴席的同僚们。

和话本子里写的一般无二，这场婚事算是成了。

崔时桉在屋里坐了快两个时辰了，她早就自己摘下了红盖头，也觉得饿极了，毕竟她从早到晚都没吃什么东西。

就在她最放松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吓得崔时桉迅速起身找红盖头，还没等她找到，就看见齐思思悄悄的走进来了，后面还跟着阿絮。本来阿絮应该在门口守着的，奈何是齐思思，她和崔时桉一向要好，又是齐家小姐，也不好阻拦。

“思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