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年刚走到门外，开门便与来传圣旨的公公迎个正着，他眉头微皱，好像是急事。

只是苏祈年怎么也想不到，这圣旨是来征用他的，圣上要他做主使节，协律郎陪同，三日后前往北齐议和，晴天霹雳一般。

协律郎？不就是齐名扬吗……

圣上的想法让人琢磨不透，甚至给人一种脑子坏掉的错觉，两国议和，这般重要的事，选派两个还未及冠的毛头小子。

这难免有轻视北齐之意，满朝文武说破了天，也没改变圣意。

苏祈年接过圣旨，王公公却突然走近，压低声线。

“随后还请苏公子进宫去面见太子。”

苏祈年只得点了点头。他还是有点懵，而且，不想去北齐，很麻烦。

王公公刚走，苏祈年就叹了口气。

“出来。”他声量大了些。

背后突然有人发笑，院子内桂花树和梨花树花枝交错，只是桂花树星星零零的才发芽，梨花却已披上白粉的轻纱，散发柔和的光彩，齐名扬二话不说，翻墙而过。

苏祈年:“……”

有门不走，偏要翻墙。

“陛下什么意思？怎么能派你去北齐呢？”齐名扬绕在苏祈年身侧，嘟嘟囔囔着。

“是我们，不是我。”苏祈年道。

“都这时候你还说这个，我好歹还会点武功，你个死读书的，派你？这事儿就得那群老不死的干，或者派郑玉良也行啊，朝中无人可用了吗？”齐名扬口无遮拦，却又字字有意。

离开了京城，一切就危险起来了，先不说北齐那边如何应对，京城里指不上也有小人，苏太傅是直臣，在朝堂是树敌不少，苏祈年难免会受牵连。

“是议和又不是打仗。”苏祈年随口一句，思绪显然不在与齐名扬对话上。

陛下的决定一年比一年荒谬，他好像从来不相信任何一个臣子，包括他的父亲，如此死心塌地，也免不了陛下对他儿子的试探，考验。

在这盘棋局中，高位者的摆弄总是难免。

北齐与空城接壤，派去谈和的使臣，谁也没想到会是苏祈年，事已至此，苏祈年只得顺其自然，就当是一次远游，去探探北齐的风情。

“那王公公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进宫，面见太子。”苏祈年声线淡淡的。

他与太子交好，寻常有急事时，都会叫他的贴身侍卫斩竹来找苏祈年，想来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

现下他心中只有两件事不放心，其一是有好多话还没同崔时桉说清楚，不知这一去要多久，心中总觉得不安。其二便是他的母亲，苏夫人整日病殃殃的，又时常梦魇，苏大人整天忙于朝政，家早就不像是个家了。

苏祈年还是走到苏夫人的房中，他一身素衣，伫立在苏夫人门前。

晚春，一天比一天暖和。

可苏夫人还是披着厚厚的棉袍，她看上去骨瘦如柴，不像个活人。苏祈年却并不意外，他母亲一直是这般，少有的正常的时候也是极其严苛的。

“母亲，我要去趟北齐了。”苏祈年试探着说着，那双黑眸盯着屋内的夫人，企图从她面前看到些表情。

苏夫人的手停顿了片刻，又开始绣着手里的娟花，她绣得认真，那是一朵木槿花，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自己即将要远行的儿子。

苏祈年在原地看了会，叹了口气，无奈般转身，向门外走去。

“那要小心些啊，小心些。”苏夫人突然开口，这话听着却像自言自语，语气悠悠然，像一阵风，吹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苏祈年一脚踏出门槛，停顿了一下，又径直走了出去。

他八岁那年，母亲就疯了，那件事发生后，他甚至觉得母亲就剩一个空壳了。

刚要思起往事，便是斩竹翻墙而入。

苏祈年不明白，明明他苏府大门敞开，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翻墙……

斩竹是个哑巴，年幼被太子所救，教他学问，太子八岁那年，突然发现斩竹有学武艺的天赋，便给他找师傅，如今太子出行，只带一斩竹，便可护他安全了。

斩竹木讷地拽住苏祈年的衣袖，便要带他进宫。

苏祈年:“……”

暗室，太子端坐在榻上，他向来古怪，明明外边光线不错，偏厚厚地拉起屋帘，整个书房密不透光，也不知他在里面能干什么。

听见响动，少年抬眼，他瞳色就很浅，挑眼看向苏祈年。